67、第067章 欺骗

谢景昭端着手里汤药。

他做事向来不是犹豫不决之人,此时却又垂眸看向碗里。

深色的药汤里面现出他的影像。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浅浅的道了句:“我现在的处境你知道,总之是不合适。”

葛蕈看着他,神色却是变得凝重且挣扎。

斟酌再三,他却还是严肃说道:“这事儿……小殿下既来寻了属下,您该知道属下绝不可能隐瞒太妃不报,而太妃的脾气……她不会答应的。”

谢景昭眸中光影沉淀的深不见底,一字一句道:“我母亲的处境与心性你也知道,我并非是要借此事逼她做什么。只是外头的人我不放心,消息也容易外泄,本王只信得过你。我知你对我母亲忠心,但是此事孰轻孰重何去何从,你且自去权衡。”

言罢,方才端着药碗转身离开。

陶宁今日晚了他一步过来,见他出现在院子里就没好进来,此时扒在门口。

谢景昭与葛大夫的一番对话她听得一头雾水,两眼迷惑,盯着谢景昭看了又看。

谢景昭知她不会私下乱传话,也不理她,目不斜视的径自走开了。

陶宁扒着院门,盯着他的背影看看,又隔院子瞧里面表情严肃的有点怕人的葛大夫,到底也是本分的什么都没问,只压着心中疑问回去了。

池芮小日子去的差不多,这两日别说在床上呆着,就是在屋子里都不怎么闲得住了,只谢景昭大惊小怪,极严的看管她,扬言在她好利索之前不准出这个院子。

他端了药回来给她,池芮自也不会多想,乖乖的一仰脖子灌下去。

谢景昭从旁看着她喉间吞咽的豪放动静都深觉可爱,强忍着想要手贱戳一戳的冲动,最后瞅准时机将提前捏在手里的蜜饯喂了一颗到她嘴巴里。

一连喂了三颗,直到池芮拒绝不肯再吃,他方才拿帕子擦掉指尖糖渣。

泠锦从旁递了茶汤给池芮漱口,池芮眼角余光瞄见谢景昭要走赶忙稳稳地抱住他胳膊:“我已经没事了,而且药也吃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准我去跟暖暖学骑马,我今天去好不好?”

谢景昭被她拽着只能又坐回凳子上,脸上不大高兴:“你就这么闲不住?”

“不是。”池芮狡辩,“这离着重阳都没剩两天了,主要是再不去来不及了。”

她以前流落在外无人管束,日子过得别提多逍遥自在了。

后来回了池家,虽说备嫁期间为了不出岔子她也乖乖听话在家呆着,可池家没人管她,她只是不能出府门而已,在府里也是自由自在的。

现在倒好,一点小事,谢景昭都拘着她五六天了,连院门都不准出。

就算他小王爷长得再是养眼,也不能天天对着看啊!

池芮求人时候的态度一向表现良好,抱着谢景昭胳膊摇啊摇。

谢景昭却死了心的不松口:“你要实在太闲,一会儿我叫人搬了账本过来你看,你也说离着重阳没几日了,就别出去添乱了。”

池芮这几天是真被憋得够呛,还想犟嘴:“可是……”

“听话!”谢景昭却冷下来脸来施压,顿了一下,才又不得已缓和了语气,“也不差这一两日了,等去了猎场本王亲自教你。”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死活就是不松口,池芮也无法,只得悻悻的作罢。

她这几天身体不适,又加上被谢景昭强行圈禁,心里也憋闷,于是偷懒什么也不想干,可是成天这么闲着,人都萎靡没了精神,确实也不能继续废着,便当真叫陶宁和泠锦搬了账本过来看。

为了重阳那日的祭典以及随后跟随圣驾出行秋猎的事,各家各户都要准备。

虽然住的地方礼部会派专人统一安排,可这些贵族官宦之家出来的人个个养尊处优,自家也要准备许多日常用品带着,否则到时候的日子便没法过了。

陵太妃和谢景晗的事不用她管,池芮这几日就也适当准备了一下她和谢景昭要带的衣物和用品这些。

她小日子过后,汤药依旧没断,说是葛大夫重新调了方子给她治月事时腹痛的毛病,这种毛病得慢慢调理,所以得长期间服药。

陵王妃是个遵医嘱的,这药只要端来她就喝,只是连着几天总觉得旁边伺候她喝药的陶宁神情怪怪的,每回都目光深沉的盯着她的药碗看……

池芮一开始以为是谢景昭怕自己讳疾忌医不好好吃药,所以派她来盯,而这丫头一根筋又太尽职了才如此盯她,但后来隐约瞧她那表情却不太像这么回事。

连续几次,她终于忍不住问陶宁:“你总这么看着我作甚?”

陶宁不是个会撒谎的。

那天她无意间看见谢景昭去找葛大夫,还说什么要葛大夫配药的事,谢景昭是不喝药的,想也知道是配给池芮吃的,她总觉得自家殿下这个偷偷摸摸的没干什么好事儿,就怀疑他是在池芮的药里做手脚,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进去,所以之后这几天再每次看池芮吃药心里都纠结。

“没……”她目光闪躲,飞快的含糊了一句,“就是觉得这药应该很苦。”

药哪有不苦的?

可是看人家喝苦药就难受成那样的也就这陶宁一个人了。

池芮却是压根没多想,一笑置之。

彼时的濯缨阁内,葛大夫权衡纠结数日,终于是在今日去给陵太妃请平安脉时将配好的一小瓶药丸从药箱取出,摆在了陵太妃面前。

陵太妃身体有宿疾,也几乎是常年汤药不断,只这一年到头她都在这王府里,有葛蕈跟着煎药伺候,不出远门是用不着吃什么药丸的。

彼时她刚捋平袖子,抬眸看过去一眼就皱了眉头:“怎么?”

谢景昭说的话葛蕈琢磨了这好几天,事实上心中一直矛盾挣扎,要不要就替谢景昭隐瞒一回。

只是终究他对陵太妃的忠心没能允许他瞒着她……

那瓶子上面没有标注药名和药效,葛蕈表情慎重,长长的提了一口气方才如实禀报:“前几日小殿下私底下命属下给配的,说是……给王妃用的。”

陵太妃一时未解其意。

但池芮前些天身子不适被谢景昭拘在院里静养的事她知道,再细一想池芮的那个毛病和谢景昭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葛大夫配的药……

她将那药瓶拿到手里,攥了片刻又重重怼回桌上,沉声怒骂了一句:“这个混账东西!”

这些年来,她其实是极少发怒的,毕竟一把年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什么风浪没经过,确实也极少能被什么事就彻底撩拨了情绪。

只这会儿她胸口起伏,脸色阴沉明显透着愠怒。

葛蕈道:“殿下知道您绝对不会应允他如此行事,只他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这药……其实前两天属下就已经配好了,犹疑再三还是觉得不能瞒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