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067章 欺骗

陵太妃坐在那里,半晌未置一词。

虽然两人份属主仆,又相识多年,可葛蕈在她这屋子里滞留太久也是不妥,见她鲜见的做不出个决断来,便只得再次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属下知道此事必然是会叫您为难,想来……小殿下自己心中也是两难。只是眼下这处境,殿下的顾虑也确实存在隐忧。哪怕就只是短时间内的权宜之计呢?要么这药属下还是交予殿下吧?”

陵太妃盯着桌上那个瓶子,张了张嘴,最后却发现自己居然生平第一次被难住了,竟是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外面忽听得脚步声:“母妃……”

是谢景晗。

陵太妃眸光一凛,忙是给葛蕈递了个眼色。

葛蕈眼疾手快的当即抬手一扫,将那瓷瓶扫入自己袖中。

与此同时,谢景晗从外面进来。

“葛叔叔也在啊。”这个时辰正是每天葛蕈来给陵太妃请平安脉的时间,她也不疑有他。

“郡主。”葛蕈行礼请安之后,便提了药箱离开。

谢景晗蹭到陵太妃身边,撒娇闹了会儿才说起正事:“今年的秋猎母妃你还是不去啊?我瞧着您最近这段时间身子倒是好多了,出去透透气不好吗?成天在这府里憋着,我怕您闷坏了。”

“你当我是你了。”陵太妃嗔了女儿一眼,语气却甚是平静舒缓,“芮丫头今年头次过去,有些规矩她不懂,到时候你别只顾着自己疯去了,多顾着她一些。”

谢景晗撇撇嘴,却是不以为然:“我嫂子啊,只怕是我想要帮忙照拂还照拂不上呢。”

说着,忽而兴致勃勃,干脆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抓着陵太妃的手嘲笑:“母妃,我以前可从没想过我哥会是个耙耳朵,他可宝贝他那媳妇儿了,前两天我嫂子小日子来了肚子疼,倒像是将他给吓住了,后来连着几天把我嫂子管的门都不舍得让她出,那个腻歪劲儿……弄得我都不怎么好意思往他们院里跑了。”

陵太妃失笑:“还好意思说,哪家的小姑子会如你这般,时不时地就往哥嫂屋子里去,昭儿没把你打出来都算奇了。”

谢景晗于是得意洋洋起来:“你以为他不想啊?他那是怕她媳妇儿没人陪给闷着了。不过话说回来,照这个架势,我觉得我很快就有望当姑姑了,母妃您到时候就可以带孙子了。”

陵太妃闻言,唇角笑纹未变,眸中笑意却不期然凝住。

只谢景晗顾着自说自话,兼之她在自己老娘跟前向来随心所欲不设防的,却是不曾发现母妃情绪有异。

这边葛蕈拿了那瓶药回自己的药庐,心中却是得过且过的想要么先将这药扣着,等谢景昭一行人秋猎回来再说,却不想谢景昭居然还惦记着此事,当天下午便又亲自来寻了一回。

横竖事情已经在陵太妃跟前过了明路,葛蕈便咬咬牙,给了他。

谢景昭并未当面质问他有否知会过陵太妃,因为心里清楚问了也白问。

他了解自己母妃的性情,葛蕈如果去告状了,而他母妃不允,那她只怕甚至都不会是将他叫过去臭骂,八成是直接将池芮叫过去,当面揭他老底,把这事儿丢给他们夫妻面对面去解决。

在他这母妃心里,待人做事都有一套坚定的准则,一开始他要娶妻,她极度的配合就仅是出于一个做母亲的对儿子的信任和尊重,可池芮过门之后,她若看不上这个儿媳,自然不会去过问他二人房里的事,现在池芮乖巧懂事又对他一心一意……

那依着他母妃的性格,就绝不会准允他擅自甚至是瞒着池芮去做两个人的主。

谢景昭拿了那个瓶子在手里,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摩挲着久久无言。

葛蕈叹一口气:“是药三分毒,虽说方子属下是刻意调过的,但总归……小殿下您自己心里有数便好。”

半晌,谢景昭才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

次日便是重阳,一大早天亮之前一家人就得进宫,下午池芮去谢景晗那最后商定次日出行之事,一直在见云楼吃过晚饭才回的华韵堂。

彼时月色初上,屋子里谢景昭竟然憋憋屈屈的坐在她的梳妆台前面,手里拿着个不很起眼的瓷瓶聚精会神的的看。

池芮有意和他闹着玩,开门时故意放轻了动作,然后拎着裙角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从后面一扑搂住他脖子。

谢景昭就算精力再是分散,她开门和走路的动静他也第一时间察觉了,一时未动不过就是配合哄着她玩罢了。

池芮用自己的脸贴着他一边的脸颊蹭了蹭:“早知道小王爷你一个人也呆得住,我就不回来了。”

谢景昭手里那个瓶子不够精致,在他手里显得和他们这整个房间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池芮好奇,就伸手要去拿:“这是什么?”

谢景昭没撒手,她薅了一把只薅掉了塞子,于是一股浓厚的药香顷刻散出来。

还挺好闻的。

池芮皱了皱鼻子:“是药?做什么用的?”

谢景昭身子骨儿可好着呢,每天大清早练剑之后洗冷水澡都从不曾见他有着凉风寒的时候,池芮当然不会以为是他身体不适。

谢景昭没回头,只语气不怎么正经说道:“本王从老葛处给你要来的。”

池芮这就立刻有点不高兴了,蹙眉道:“我现在每天早晚都按时喝药的,怎么还给我找药吃啊?”

她又先伸手去捞那药瓶:“这又是什么药?”

谢景昭再次下意识的躲开没叫她碰到,随口道了句:“自然是对你好的药。”

他转头,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调侃:“你还怕本王会害你不成?”

小王爷当然不会想要毒死她,只是吃药是个苦差事,池芮脸上就还是有点抗拒不高兴:“我又没什么大毛病,现在却弄得跟个药罐子似的天天给我吃药。”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却还是高兴的,毕竟在池家谁会管她身体好不好,为了一点小毛病就又是找大夫,又给她熬药调理的。

这会儿她趴在谢景昭背上,柔软娇小的一只,又毫无芥蒂的腻着他说话。

语气有点撒娇,眼中笑意却是明媚又快活的。

谢景昭在这独自坐了整个下午,其实从他去找葛蕈的那一刻他自己心中便也没有一刻是不矛盾的,只是权衡利弊,他必须要理智的选一条对所有人都好的路。

他甚至至今都认为池芮是不懂情爱的,她亲近他,依赖他,从来都不过只是因为有利可图,她也仅是拿他当做避风港,作为一个能给她提供安逸稳定生活的依靠而已,至于她嚷嚷的要生孩子……

那也不过是她想要按部就班稳固自己在这王府里地位的手段与筹码而已。

她想要的,也只是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并非是倾注了感情真心想要的,而现在他替她选的——

绝对是比她自己打算的那条路对她,对整个陵王府来说都更有利的。

利弊得失之间,他不该这般挣扎犹豫的,可是做了多日的筹谋与打算,这一刻当她天真无邪伏在他背上这般与他谈笑风生时,他心中却莫名的升起窒闷又钝痛的情绪来。其实这个下午他甚至以为陵太妃会叫了池芮过去,已经对着池芮把话说开了,他也可有可无的在想若她夜里回来为了这事儿当面质问,然后恼羞成怒哭闹着跟他大吵一架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