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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怎么死的,她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啊……”老太太口中嘟嘟囔囔,嘴皮子蠕动的速度越来越慢,嘴唇张合动作却大了起来。“我是谁……我是谁呢……”

“我也姓殷来着。”

老太太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头发。

第192章 一些碎片

张宗终下巴朝棺材扬了下,“和她是什么关系?”

老太太不答,面色愈发惨白。半晌,她开口道:“和她是亲戚来着。”

那双浑浊的眼睛始终紧盯着张宗终握紧的手掌,老太太慢慢讲说:“红姐儿是仙姑,是菩萨,是有道行儿的——”

张宗终顺着问说:“然后呢,她突然死了?”

“突然死了,”老太太半仰起头,“死在灶台的水缸旁边,发现的时候可能死了几天了。”

说话间,地底骤然开始变冷,一种无形中的拥挤堵塞感开始令呼吸有些不顺畅。张宗终心中紧了些,又道:“然后呢,你还知道什么?”

“然后……”老太太嘴唇仿佛变得僵硬,语速愈加缓慢。她脑袋往身后的土墙上一点一点,“她死了以后,把家具都砸了;她死了以后,在她家的墙上写字;她死了以后,方圆几里都养不活鸡鸭,种不活树。”

殷小红死了以后砸家具,写字。死了以后——张宗终精神不由更加绷紧了些,老太太却收声,地底再度沉寂,阴森拥挤感更甚。张宗终感到自己有点上不来气儿了,他把呼吸放缓,刚要开口,老太太蓦地说:“我死了吗,我可以死了吗?”

老太太开始自说自话,这令张宗终变得有些急躁,头上,佟漱还在每隔片刻敲一下石床。他几次回身想应,又都硬生生地没有喊出口。张宗终定了定心神,又问说:“那你呢,你是自愿留下来守墓的?”

“好像是吧——”老太太答着,他忽然打断道:“你们这里来过一个左眼是义眼的男人吗?他姓白。”

这次,老太太想也不想便道:“来过呀。他也是菩萨呢。”

一时之间,张宗终无法分辨老太太口中的“菩萨”究竟是指在她眼中白相珑同样是个巫师还是说在称赞他的功德。这句话刚落地,四周的空气仿佛骤然凝滞,吸气变得异常困难,毛骨悚然的阴冷顺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攀上全身,张宗终笑笑,低声道:“看来有人不是这么想的。”

老太太“思考”须臾,竟也点头认同道:“也是,他们都听红姐儿的。”

手机的光束明显变暗了些,白光虚虚地染开在土墙上,墙上渐渐随着光影舞动出了层层叠叠的手影。无数双手向上伸着,既像是在振臂欢呼,也像从地府中探出的、意图爬回人间的冤魂。随着影子愈发显化,张宗终感到自己呼吸更加困难,他没有觉得慌乱,反而只是想着佟漱大抵是没有办法得知这个故事的全貌了——不知为何,这令他心里感到了些难言的难过。

或许,再过片刻,这一双双幽魂的手会将他再度拖走、这次真的拖进幽冥。不过幸好刚才没把佟漱给一起扯下来。如果韩仕英遵照约定能把他带回本家去,说不定本家的那些能人异士能找到延续他性命的方法,就算不能,剩下的三年至少他也能稍微轻松点。

想着想着,张宗终发觉随着缺氧,思绪开始不受控制了。他再度张开手掌,那枚死玉耳坠静静地托在掌心中,在光线里折射出诡谲多变的红光。老太太腾地坐直身子,声音尖利起来,“还给红姐儿!一定是你说的那个姓黄的人偷走耳坠,带走了红姐儿!”

“好吧,”张宗终说着,平静起身。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他走到棺材旁,扳过女尸的胳膊,将那枚玉耳坠放在她的手中,一点点握紧在她的掌心里。“殷小红,一命换一命。”

半晌,擦着耳畔,一个极轻的声音响起,太轻太飘,以至于让人怀疑是不是其实是自己的心声。清脆的女声带着笑意、愉快应说:“好呀。”

第193章 谁

张宗终不是第一次触摸尸体,但没有一具能像殷小红几十年不腐坏的尸身一样、令他从心底升出种背后发寒的战栗。那回答刚刚消逝,老太太的身躯蓦地一僵,眼睛仍未合上,张宗终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淡淡道:“你认识白相珑?”

老太太垂下的一只手突然像是提线木偶般手腕吊着抬起,虚拢了拢她肩头并不存在的长发,口气也淡淡道:“认识呀,楼里的有应公妈庙,是他为我修的。”

张宗终挑了挑眉,窒息感稍微缓解了些,他无比清楚这大体只是为了让自己死个明白。这也让人稍少了些顾虑,张宗终伸手,使劲儿拍了拍身前的石床。几秒钟后,头上再度传来了焦急的闷响,佟漱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