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是恼羞成怒,因为严子书说得还真对。傅三叔命令他口头上认个错糊弄一下,再让严子书回来上班 为了达成目的,当老子的都能讲场面话,当儿子的讲两句怎么了?

傅晓羽抱怨这些老油条怎么都跟能掐会算一样。实则,他的道德感跟他老子还不一样,傅三叔至少还知道儿子行为有问题,傅晓羽是属实认识不到自己哪里有错。

过了半天,还是打来电话:“我保证不骚扰你了,而且我身边都有新人了,行了吧?”

傅晓羽自觉能说出这些,已经算是服软。这总可以了。

严子书才道:“过一阵子再说吧,我还有私事要处理。”就挂了。

傅晓羽再打电话要骂人,他就不接了。

严子书是真有事,他得赶紧再找个善良点儿的领养人。

就这么拖了一阵子,终于又有个年轻女生想领养狗。毕业工作了两年,自己一个人住。经过考察,对方的态度和经济能力都达标,严子书这次先把狗骗出来,才通知她来接。

女生赶来的路上,小狗还在无忧无虑地跟他闹着玩,让严子书感觉自己比反派还残忍。

可反派总要暴露险恶的面目,小狗被装到笼子里,感知到别离的氛围,叫得特别凄惨。

最后没办法,拿了严子书一件衣服盖在笼子上,狗也叫累了,才安静了。

然而刚消停两分钟,一提笼子,便又叫起来,严子书一抬头,女生眼泪汪汪的,哭得更惨:“猫狗也是有灵性的,它好像也舍不得你。你能不能留下它养着啊。”

严子书也犹豫了,但想想自己处境,还是坚称真的没办法养。

他也不是没心软过,又怕自己有天突然没了,难不成把狗饿死在家里么。

临走前女生一再一再地说:“你要是有空了可以来看看它。”

严子书心道谁知有没有机会,要了她的账号,说给她转打疫苗的钱,然后转了五万过去。

女生大吃一惊:“大佬,你是不是多打了个零?这赶我几个月的工资了!”

严子书只嘱咐她:“养了狗,以后它就是你的一个责任,租房搬家都要麻烦很多,还要给它开销,你对它好一点就是了。就算不养了也别抛弃,送给别人养。”

女生保证了就走了,到楼下了还听见狗叫,他才也红了眼眶,只觉身边又一次空了,心里也又一次空了。也不知这是造了什么孽,这时候了,还要多经历一道情感分割的痛楚。

这隐痛催着严子书重新点起了烟,一根接一根,不知不觉,在阳台上抽了一宿。

他心里自嘲,人真是矫情的动物。跟傅金池断开的时候,他好像没觉得特别痛,因为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导致的结果,要回过头来再为这个痛苦,那就纯属活该,自取其咎。

可直到又一次失去所爱的时候,他才像刚缓过神一样,终于敢露出伤口,悄悄地看一眼,伤上加伤,在夜晚的遮蔽下,茫然地显出痛色来。

五十六、

严子书烫了笔挺的衬衫,擦了锃亮的皮鞋,像以往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备好上班所需行头。期间不用再担心,退后一脚就不小心踩到小狗,而仿佛他的世界本该如此,充满冰冷繁琐的公文、邮件和汇报PPT,而不是悠闲地在草坪上遛狗,或者在书店给小朋友读童书。

失恋者可以痛苦,职场人却无法矫情,到了白天,严子书便收起所有脆弱,仍是用西装革履的铠甲包裹自身的职场人士,还是需要顶住压力、准备找老东家吃回头草的那一种。

是的,严子书拖了许久之后,总算接受了傅三叔递出的橄榄枝,打算回英瀚上班。

其中的考量有很多,但最主要的,是自从他提前下线,剧情就渐行渐远。很多剧透的参考价值大打折扣,完全处在走一步看一步的境地,既然如此,还不如回到漩涡中心。

他决意以不变应万变。

在某个冬夜里那种试图放下一切、逃离所有的冲动,已经随着车祸一起销毁了。

他只为了傅金池产生过那样荒谬的念头,而傅金池显然同样觉得过于荒谬。

总之看来不是一个可行的选项了。

至于回来之后跟傅三叔站在一派……

那也不至于滑坡到那个程度。严子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