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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做娘的撕心裂肺的哭声绊住脚。差役要将那少年拖走,枯瘦的老妇人死活不放,抱着儿子嚎哭,哀求神仙下凡显灵。

时鹤春看了一会儿,叫停了马车下去,摸了摸心口那一点热气没散,就叫人将酒烫了,一半灌下去,一半搓热这少年的身体手脚。

到底也是半大小子,身体没病没灾,筋骨强壮,其实缓过那一口气就能活过来。

老妇人感激不尽,拼命给恩公磕头,额头碰出了血。

时鹤春侧了身避过没受,把暖炉扔给这一对母子,回了马车上,闭着眼继续养神。

秦照尘试着抱他。

时鹤春没拒绝,就那么靠在大理寺卿的肩上,不知是睡是醒。

马车走了不知多久,时鹤春才问秦照尘:“我娘为什么不要我?”

能背下无数经义律条的大理寺卿,在这一刻说不出半个字,只能将怀里冰冷的人抱紧。

时鹤春很少会喊“娘”,大多都是说“母亲”,因为礼不可废。

时鹤春也背着母亲逃过命,也曾一头栽倒下去,以为再爬不起来过……时鹤春一开始也没想做奸佞。

时鹤春把手给秦照尘,让大理寺卿帮忙断案:“我也能提笔,也没废到不能动。”

“何止能提笔。”秦照尘咽下血气,握住那只手,低声问,“时大人是不是又要下官去数,生死簿被你这双手偷回来多少人,薄了多少页?”

榆木疙瘩终于被逼得会说好听话哄人了。

时大人被哄得挺舒服,高高兴兴闭了眼睛,不再纠结这件事:“我的酒用完了,给我买新的。”

“好。”大理寺卿掏钱,“前面就有酒家,多买些带着。”

……时鹤春就这么轻易被哄好。

自以为掩饰得天衣无缝、从不松口的大奸大佞,自己其实都没意识到……只要大理寺卿用生死簿哄他,百试百灵。

秦照尘看得清楚,他知道时鹤春是为这个高兴,时鹤春是不喜欢死人的。

时鹤春不喜欢看人死,喜欢看人活,喜欢从生死簿上往外偷人。

也不只是生死簿。

大理寺恪守律法、不可通融转圜,但总有法不尽事处。但凡有叫秦照尘辗转难眠的判决,有无辜受戮、不该死的犯人,一定在第二天丢得干干净净。

大理寺卿从不问时鹤春,时府那些下人都是哪里来的,怎么个个覆面,像是遮着刑烙。

青云之上的小仙鹤,腔子里装着一颗滚热红尘心。

……

抱着昏睡过去的时鹤春,秦照尘这一路上,其实都在不停地想,能不能让大理寺所辖的刑狱多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