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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多道朝中大事尽决于曾布,而韩忠彦秉性柔弱难以相争,看来,这都是不值一提的假话!”沉默良久,赵佶的口中方才迸出这样一句话。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今日之事,未得朕的允准,你不许透露给任何一个人。此中关系,你明白了么?”

“臣明白,定当守口如瓶。”阮大猷心中大喜,不禁分外庆幸自己的棋高一着。尽管为了这关键的一步花费金银无数,但是,比起那政事堂中的美好位置来,区区一点小钱算得了什么。见赵佶无话,他便深施一礼,随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国家方才得以昌盛。想不到,连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宰相都不能做到,更何况其他官员?”赵佶自嘲地一笑,无力地靠在了御座的扶手上,“早知如此,朕当初真是不应该当这个天子。起居八座一呼百诺,身为天子,却比那些作威作福的权贵还不如啊……”

第三十八章 风云突变

赵佶和阮大猷究竟在福宁殿中谈了些什么,朝中大臣并不知道,他们知道的仅仅是,他们足足在大殿外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而在此期间,里头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就连最知晓赵佶脾气的高俅也感到了不对劲。要知道,赵佶天生就不是那种沉得住气的君主,否则也不会时时刻刻念叨着戒急用忍,而阮大猷事先如此守口如瓶,涉及的又怎么可能是小事,殿内又怎么会如此安静?

直到三三两两的分别归府,一群官员的心头仍旧是沉甸甸的,自然,阮大猷便成了众矢之的。可是,他仍旧像没事人似的和曾布与高俅分别打了个招呼,而后面无表情地扬长而去,让那些想要套问消息的人碰了个软钉子。不仅如此,就连往日能够传出点消息的内侍们也成了闷葫芦,一个个要不是推说不知情就是讳莫如深,总而言之,竟是连一丁点有用的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因为有这样一件事情梗在心里,因此高俅接到刘珂那里的邀请时,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似的难受。虽然他有心用君臣男女之别推托,但是,一想到如今这纷繁复杂的局势,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一路跟随上次出现的那个小内侍来到了那座依旧富丽堂皇的宫殿。

“高卿家。”刘珂这一次换的是一袭淡色的宫装,头上那枝金步摇摇曳生姿,金步摇上垂着一串圆滚滚的明珠,映着她那张俏脸更加明艳绝伦。“我上次托付你的事……”

不等她说完,高俅便连忙毕恭毕敬地施礼道:“娘娘,这些时日朝堂上诸事繁杂,千头万绪,臣还未来得及安排。”见刘珂脸色一凝,他又顺势解释道,“如今圣心越来越难测,虽然臣曾经是圣上藩邸旧臣,但是也不敢太过逾越。”

刘珂意味深长地打量着高俅,才想开口说话,只见一个内侍突然匆匆奔了进来,躬身施礼后便露出了一幅迟疑的神色。见此情景,她不免有些气怒,沉声喝道:“有话快说,高卿家又不是外人!”

那内侍闻言一呆,好半晌才嗫嚅着说道:“圣上刚刚去了花园,结果被两个不长眼睛的小黄门冲撞,结果……听说,群臣退朝之后,圣上便大发脾气,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听着这种含含糊糊的语气,高俅心中却不由大凛。此事不过发生区区一会儿工夫,刘珂这里便得到了消息,可以想见,这里的消息灵通到了怎样可怕的地步。至于赵佶迁怒于他人倒是可以预见,对于一个在朝堂中得不到宣泄渠道的天子而言,也只有冲禁宫那些人发火了。

刘珂先是一怔,随后才命那个报信的内侍退了出去,立刻换了一幅脸色,笑盈盈地问道:“高卿家,官家如此恼火,可是朝堂上有什么变故么?”

高俅情知阴谋这种事情也是白搭,因此详详细细地把今天的议题说了一遍。出于直觉,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一次政事堂怕是没法平静了。

“历朝历代,土地兼并都是难以避免的,只是盛世时兼并少,而困顿时兼并多而已。”刘珂微微蹙眉,两只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末了却冷笑一声道,“这倒没什么,官家恼火不过是因为事涉朝廷重臣,只是不知道这次倒霉的是谁罢了。高卿家,既然现今情况如此难测,你就先回去吧,只是你别忘记,圣瑞皇太妃已经病入膏肓了。”

走出大殿,高俅抬眼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掠过一丝明悟。刘珂会提起圣瑞宫朱太妃的原因只有一个,那无非是提醒他,她刘珂进位皇太后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别看皇后和皇太后只有一字的差别,但宋朝从没有皇后干政,倒是皇太后垂帘听政掌握大权的例子比比皆是,而且即便皇帝成年,皇太后仍旧能够凭借政治影响力左右朝廷大局,就像神宗年间的太皇太后曹氏和皇太后高氏在整个王安石变法期间至关重要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