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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回来了!”苏轼从马车的窗户中遥望着那高高的汴京城门,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道,“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其实,我还是更愿意呆在汴京……”

“父亲,父亲!”同乘一辆马车的苏过连声叫道。“已经到汴京了,我们是先回府,还是……”话没说完,他就听到外间的车夫一记响亮的吆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惊之下,他立刻探出头去,只见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含笑站在车前,后头还有一匹高头大马。一瞬间,他再也难以克制心头的激动,高声叫道,“伯章!”

“伯章,真是伯章么?”苏轼听到儿子的叫喊,立刻挪动略有些发麻的身体往车窗移去。终于,他看到了高俅那张年轻而朝气蓬勃的脸。

“老师!”

这一天,是元符三年八月初三,距离苏轼和高俅上一次师生相见的日子,已经整整过去了七年。

第四十章 尘埃落定

由翰林学士一路贬至琼州别驾,再到此次奉诏回京,苏轼已经经历了人生的第二次大起大落,因此,赵佶复其朝请大夫的诏命无疑是久旱甘霖。尽管如此,高俅在这位阔别多年的老师面前,仍然感到有几分不自在。

苏轼却不认为学生的官阶超过自己有什么不妥,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些年我被贬在外,从没有一封书信给你,你可知道其中原委么?”

“小王驸马曾经提点过几句,老师的苦心,学生已经大略明白。只是流离在外多年,实在是苦了您……”高俅早就发现了苏轼花白的头发,再看苏过也不复往日的风流倜傥,心中不由涌起一股辛酸,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伯章,七年时间你便擢升至四品,前途正是一片光明的时候。我一介老翁而已,虽然奉诏回朝,却只是圣上看你的面子,能够有你这样的弟子,我已经很知足了。”苏轼转头看了看一旁的苏过,突然叹道,“当日别时,我不得已出此下策,虽然勉强算是保全了你,却也损了你的名声。如今圣上虽然推行仁政,但我毕竟是先帝贬斥的臣子,所以为你的前途计,你还是不可和我过从太密!”

“老师!”高俅悚然一惊,但随即醒悟到了苏轼的用心良苦,立刻沉默了。赵佶这一次虽说赦了大批元祐老臣,但大多数人只不过从岭南另迁良地,能够于当年重回京城的只有苏轼一人,其中大多数是因为他高俅的求恳。但是,赵佶甫一登基,就算要改哲宗旧政也不能太过心急,更不能立刻任用亲近苏轼这样的臣子,所以自己这个正得任用的朝堂新贵也得保持步调。

“好了,也快到家了,虽然我很想让你进去坐坐,不过如今还不是时候。”苏轼点头微笑道,“这里人少,伯章你还是先回去吧。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过几日我会让叔党去拜访你,他还年轻,不会太引人注目。”

高俅终究拗不过苏轼的坚持,只得在一条僻静的巷子下了马车,满怀心思地回到了家中。谁知才踏进大门,门房便窜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高中书!”

高俅这才认出此人是慈德宫内侍曲风,立刻脸色一变,急忙把人拉到了一边。“你怎么突然出宫来了,莫非是慈德宫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