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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没什么,裴耀庭在京城深耕二十余载,门生满天下,亲旧遍四海。陛下若是一下子全清算了,那朝中便没有可用之人了,自然要徐徐图之。再者,他虽罢黜了裴相,却重用裴相的妹夫,反倒是叫那些死读书的臭文人觉得,陛下还是任人唯贤的。”王德轼其实分析得没错,大宁朝的文人分为南裴与北杜,但事实上,北杜早已弃了京城这块肥肉,南下游学去了。

如今真正把控着京都文人圈子的,乃是南裴。

新君便是有心要替换血液,也没法一口吃个大胖子。

王紫韵却还是觉得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思来想去,她提议道:“裴府此番南下,必定要过江,陛下又下旨不许他们走官道过城池,因此他们只得走小路绕行。既走了小路,那自然要挑路程短的。我方才细想了一下,江北有野渡的无非就那几个地方。而泰屏县的芙蓉镇,便是裴府南下渡江最省脚程,也最无法避开的渡口,且芙蓉镇官渡野渡并存。兄长你想,若换了是你,不选芙蓉镇渡江的话,岂不是傻子一个?”

“芙蓉镇?哎呀,没记错的话,表舅正是那里的地主乡绅啊。还是我家紫韵有头脑。为兄这就修书一封,叫他们好生刁难一番裴府的人,最好是制造点意外,让他们葬身江中!”王德轼虽然不关心沦为草民的裴府还能掀出什么水花来,但眼下既然有永绝后患的方法,何乐而不为呢?

“何止一封啊兄长!便是他们走小路,也未必能全都绕开驿站与函舍,驿站可以替换马匹置办马车,函舍可寄发书信互通消息。兄长不如吩咐下去,叫沿途的驿站不准将马匹与马车售与裴家,函舍那边,也可以安插咱们的眼线,将所有有关裴家的书信全都拦截下!再给他们些银两,叫他们能使绊子便使绊子,多多的磋磨裴家。如今风雪连绵,便是叫他们露宿野外,冻也能冻死一两了!”

兄妹两个相视一笑,天没黑,便有数匹快马轻骑带着他的书信南下而去。

沈琴闻跟着裴允贤来到山洞中,拜会了裴耀庭与小贺氏,以女琴师的身份,与这一大家子一同上路。

几日后终于出了北直隶的地界,风雪也稍微停了停。

“前头可是黄河?”小贺氏抱着弄潮儿,气喘吁吁。弄潮儿是年前十一月十一生的,过完年到现在还不足两个月。

谢氏也是可怜,刚出了月子便遭遇抄家之祸,只能跟着一大家子长途跋涉,沿途都是风雪,这几日逐渐体力不支,脚步虚浮,方才差点栽倒路边水沟里。

小贺氏便将弄潮儿接过来抱着,又要护着小东西的眼睛口鼻不被风吹到,又要注意脚下的积雪与可能藏在积雪下面的坑吭洞洞,这一路走得实在折磨。

裴允贤这两日也没闲着,新君只给了他们几辆平板车,上面既没有顶棚也没有四壁,只能靠绳索捆着那些稻糠。

遇到积雪深的地方,根本不知道下面的路况,时不时发生板车磕碰在石块上倾倒的意外。

裴允贤便边走边带着弟弟妹妹们砍树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