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这些玻璃品倒叫徐才子收敛了几分轻慢——别的不值钱,平板玻璃却难得,这不光是有钱就能弄出来的,还得养得起手艺精绝的玻璃匠人、自身也得有些品味,才能弄出这些礼物来。

他含着几分真心向桓县令致谢:“学生来此不是为了贪老大人的好处,而是在家乡听到令郎的才名,特来拜访,并送一份请柬请他到苏州参加一场讲学会。”

宋县令却不知他们苏州人还包藏着打压自己儿子的祸心,只知道儿子出名了,兴奋地说:“小犬竟能受苏州才子邀请,实是宋某之幸。不过他如今不在县里,而是在府里跟着桓通判读书,你若要见他,我叫家人引你去府里。”

就是讲学语录里那个桓通判?可惜那桓通判是个在职的官人,不能私离本府,不然叫他也见识见识苏州的大会可该多好?

不要紧,再请那王、张两位讲学先生到苏州听他们的讲学就是。只要这两人肯低头,听他们讲学的书生们也就再无可吹嘘了!

徐才子跟宋县令问了两位老先生的地址,又借了个家人,一门心思往府里寻人。可到了府里又被一竿子支往府城外——城外出了一桩强盗杀人案,桓通判带着本厅差役出城缉捕犯人,而宋时认作他的刑名师爷,也跟着出去了。

捕盗大事,自然不能为这书生耽搁。

门子留下他的帖子,淡淡地说:“徐先生且回去等着消息,桓三尊回府后,小的自会将帖子奉给他老人家。”

平常找桓凌的都是提学、巡按、京里来的钦差这样的人物,一个小小的外县生员,若不是说有武平宋令介绍,他连这帖子都懒得传哩。

那门子对这桩差使不上心,徐才子也对这门子的态度不满,出门便使钱打听了桓凌的去向,带着两个优童骑马向出事的城东奔去。

出了人命的地方自然好找,他们才出城便听人议论,东山脚下一座枯井里寻见了尸首,一个妇人正在那边认尸,哭得极惨,已经有府里的大老爷带着人在那里验尸了。

徐才子知道此时自己便过去也没人理会,但也要第一时间看见宋时生得什么样,配不配得上福建书生们吹嘘的文章。

骑马奔行不远,便见杂草间隐着一座轱辘都烂光了的旧井,周围叫人用木棍和绳子围出了一圈空场,有差役守卫。一旁板车上拉着个棺材,一名妇人正伏在车边哭泣,而一个青衣官员和一个玄色直身、青巾包头的书生正在旁边说话。

他和两个优童离着那空场分明还有数丈,也是走在官道上,场中官员却像感觉到了他是对着自己来的,蓦地回眸看来。他那双目光森冷如电,眼下却覆着一块方形布料遮住口鼻,显得越发威严冷酷。而旁边的书生也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未被包头巾和方布遮住的眼,眼尾稍稍向上斜挑,但目光温若春风,不那么有压迫力。

徐才子心底便认定这两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拉紧马缰道:“在下苏州学子徐珵,特来求见汀州府通判桓大人与武平县生员宋兄。”

那桓通判眼中的冷光稍稍收起,宋时却露出一点不知该说是震惊还是荣幸的神色,仿佛他不光是报上名字,还说出了苏州才子要拜倒在他脚下之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