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火

他凌厉视线扫过四周,落在俞氏周围的婢女身上,尤其是诗宁,她腕间的翡翠玉镯是那样扎眼……

再看看自己的女儿,衣服脏旧,瘦弱穷酸,若不是容貌绝色出挑,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个低贱的婢女。

两相比较之下,事实昭然若揭,崔衡浑身的热血都往脑门上冲去,原本只信五分现在也信了八分。

治不了俞氏,他还治不了一个下人?!

“来人!给我扒了她的首饰和外衣,关去柴房饿上几天,让她知道什么是主子,什么是奴婢!”

俞氏一直在忍耐,见崔衡真的要动她的人,气得脸上的妆粉都掉了不少,“我准了吗?!”

“老爷,奴婢错了,奴婢会改的,求您饶了奴婢吧!”诗宁扑通跪地,手忙脚乱地褪下身上的首饰,叮铃当啷落在了地上。

其余下人面面相觑,站着没动。

气氛一时僵持。

崔衡见无人理会自己,才明白自己原来真的连一个下人都治不了,不禁双手攥拳,捏得咯吱作响,“好、好,你们做得真好!”

崔蓉蓉就怕他再次犯怂,连忙凑上去继续拱火:“父亲,您看啊,如今还有人把您当成崔家的主人吗?您下了命令,可是竟然没有一人听从,这要是传了出去,外面会怎么笑崔家啊?说女儿不是您亲生的也就算了,连贱籍的下人都不把您当一回事儿……”

不等她说完,俞氏抄起身侧的茶盏就砸了过来,“闭嘴!!”

哦嚯,你自己送上门的!

崔蓉蓉一狠心,不避不闪,任由茶盏砸在了她额头。

茶水泼洒,溅湿面庞,尖叫声伴随着杯盏碎裂声响起,惊呆了在场众人。

其实那茶放了一会儿已经不烫了,但崔蓉蓉肌肤细嫩,触及到高过体温的茶水便开始发红,更不提撞击的那一下,令她的额头肉眼可见的肿胀起来。

崔衡瞳孔一缩,立刻把女儿护到身后,对着俞氏高声怒喝:“泼妇,你疯了吗——!”

“你、你为什么不躲?!”

望着额头红肿、半脸发红的崔蓉蓉,俞氏太过震惊,一时竟然忘了反驳崔衡。

虽然她平日里克扣继女的吃穿用度,但从来没想过伤害继女的身体发肤,毕竟……那可是用来换取利益的筹码……

崔蓉蓉没接话,只是茶言茶语地哭喊:“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呀?伤到女儿没关系,若是伤到父亲怎么办?诗宁只是个下人,可父亲是您的夫君,难道他连处置下人的权力都没有吗?对待自己的枕边人如此凶恶暴力,怪不得父亲不愿归家呢……”

“别说了!”崔衡揽住她的肩膀,急急转身朝向厅外,高声呼喊自己的小厮:“来人,快去找大夫!”

大好的机会,崔蓉蓉怎能让什么大夫来打岔,她推开冲进来的小厮,一把拽住崔衡的袖子,仰起受伤的脸庞泪流不止。

“爹,虽然娘走得早,但女儿还记得她最是温柔,从不与您红脸。当初爹娘情投意合,婚后也有过神仙眷侣般的幸福生活……难道您都忘了吗?”

“若是她知道,咱们父女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当初在病床上气息奄奄的时候,定然不会安心闭眼啊!!!”

崔衡身子一颤,如遭雷击。

失去的总是美好的,二婚带来的只有憋屈和痛苦,使得病逝的前妻早就成了深埋心底的朱砂痣……

轰隆隆——

天色昏暗,秋雷响动,冷雨倏忽落下。

雨丝随风飘入花厅,只是眨眼的时间,就在地砖上积起了一片细碎的水珠。

在雷电闪烁的一瞬,崔衡拂开女儿,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又捧起旁边的花盆,砸在了那些下人的面前。

嘭!

巨响声中,瓷片与泥土飞溅开来。

崔衡双目猩红,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我说最后一遍……诗宁,拖下去!”

一场闹剧,因怂货崔衡的爆种而终结。

崔衡重振了夫纲,亲自将女儿送回了冬荷院,他坐在床边,深情忏悔了多年来对女儿缺失的父爱。

崔蓉蓉达到目的,也就懒得应付渣爹了。

大夫过来开了膏药,她抹上之后就躺在床上闭目假寐。

深情忏悔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崔衡踟蹰着解开了钱袋。

他舍去银片挑出金片,穿连成串后搁到了崔蓉蓉的枕边,“这里有金铢一百三十九片,阿蓉你收着,不够了再找为父讨要。”

鱼形金片挤在一起,随着摇晃发出沙沙摩擦声响,崔蓉蓉如聆仙乐耳暂明,立即“挣扎”着坐起来,嘴上哄道:“父亲,您对女儿真好。”

“嗯,你的伤势不重,很快就能恢复到先前的模样了,这几天就乖乖待在院里养伤。”崔衡脸色稍霁,伸手去拍她的肩膀,笑着安慰:“至于岑侯爷那里,为父会去信告知,让他们推迟几天再来迎娶。”

我呸,还迎娶呢?渣爹没救了。

崔蓉蓉攥住金铢,一脸冷漠地躺了回去。

崔衡:“……”

作者有话要说:崔衡:我好像……成了女儿的工具人?

崔蓉蓉: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