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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希望他们成功吗,玛丽?”夏尔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反问。

“我……我不知道。”玛丽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从感情上来说我难以接受一位贵族对自己的君主拔刀相向,但是……我也但心安德烈他们,如果不成功的话,他们都会死的啊!所以……这么一想的话,还是最好成功吧。您……您怎么看呢?”

“以伯爵几十年的经营,和他苦心孤诣所创造的局面,也许他真的能够成功地发起政变,并且送他的陛下去见上帝……”夏尔不紧不慢地说,“但是,我敢肯定,他的梦想却不会随之而轻易实现。”

“什么意思?”玛丽有些奇怪。

“也许他可以真的杀掉沙皇,可是他不是在政变,他是在革命,亲爱的玛丽。”夏尔平静地跟他解释,“而对革命来说,砍下君王的脑袋,永远只是一个起点而已,离终点还远得很,因为罗曼诺夫家族还在,沙皇死了还有太子,太子死了还有其他人……整个沙皇体制的支持者们也还在,他们会仅仅因为一个沙皇的死,而默然接受别祖霍夫伯爵想要给俄国带来的一切吗?”

“会内战?”玛丽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许在别祖霍夫伯爵成功之后,就会发生内战,就好像我们法兰西曾经发生过的那样!”

这确实是十分符合逻辑的推论,因为虽然沙皇一死,整个沙皇阵营必将陷入一种群龙无首的混乱处境当中,然而这个处境肯定将会是短暂的,利益严重受损的他们一定会发动手中的一切资源来进行反扑,而俄罗斯确实又存在着强大的保守势力的土壤,所以这种反扑肯定会十分剧烈。

伯爵顶多是利用这一个短暂的混乱时期尽量给自己的团体争取更多的资源和更有利的战略态势,然后来和自己的敌人们进行内战,而不可能完全避免内战。

听完了夏尔的解释之后,玛丽默然无语。

法国那腥风血雨的二十年,给整个国家留下了太多伤痕和梦魇,哪怕现在大革命已经结束了半个世纪以上,那些伤痕也依旧留在所有人的心里,而一听到这样的梦魇将会降临到俄国人头上的时候,玛丽的心情十分复杂,因为她知道,这也许代表着血流成河的未来。

“上帝保佑他们吧,这些可怜人!”她禁不住感叹,“既然您已经预料到这个地步了,那您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一个国家如果陷入到那样的境地,我又能做什么呢?无论是阻止还是推动,都不是我这样的外国人能做的,我能做的只是静观,然后根据形势判断自己应该怎么做而已。”夏尔颇为阴郁地说,“谁也不知道内战能够持续多久,也许用不了几个月,别祖霍夫伯爵就会被送上绞架。伯爵确实是个很伟大的人,在精神上十分高尚,而且富有真正的同情心,愿意为自己的理想去付出一切……但是,亲爱的,想要改变世界,仅仅做到这个还不够,远远不够的……再美好的理想也不得不经受鲜血的考验。”

很明显,打内战从来不是容易的事情,不管别祖霍夫伯爵怎么苦心孤诣,怎么富可敌国,最终他会发现,他必须做一些极端的举动才能够让自己的理想以及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

为了筹集军费,为了打击敌对势力的权力,为了将他创造的政权延续下去,他最后就会发现,他需要公安委员会,强制没收贵族地产,发行指券,废除宗教特权,没收教会财产,甚至遍地的断头台……也许这些事情很残酷,是他从未想到过的残酷,但是为了让他想要的革命持续下去,那就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因为不这么做他一定会死,他的理想一定会被火焰所吞噬。

身为贵族、身为知识分子的别祖霍夫伯爵,对人类的理想充满慈悲和美好愿望的伯爵,真的能够做出这么决绝的行为吗?真的能够狠到这个地步吗?真的做好了这样的觉悟吗?

夏尔对此深感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