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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几十里的瓦岗军营寨里,中军帅帐内这会儿没有几个人,李密正谦恭地跪在地上,而坐在帅帐上座的,则是一个六十多岁,须发皆白,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先生,尽管穿着布衣,上面打着补丁,但那种大儒的气质仍然是挡不住的,可不正是李密和王世充少年时的授业恩师,时任东都国子监祭酒的徐文远吗?

李密的脸上挂着谦恭的表情,现在完全是持弟子礼,对着徐文远说道:“手下无礼,惊扰了老师,罪过,罪过。”

徐文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玄邃(李密的字),不用这样责怪你的下属,他们没有对我怎么样,我出来樵采,被你们侦察的军士所掳,大概是因为我这身衣服,所以才没有把我当成士人对待吧。不过,当我说出自己的身份后,他们还是派人护送我到这里,足见你的治军还是严格,军纪比起大部分的官军都要强啊。”

李密微微一笑:“老师一直教导学生,得人心者得天下,我们瓦岗军虽然起于草莽,但是不能以匪类自居,要不然永远不能成事的。”

徐文远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玄邃,从小到大,我一直教育你要行忠义之事,你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起兵对抗朝廷,以至于此,但是也算是事出有因,老夫不敢对你的这些行为,多加评价,只希望你能不忘初心,心中能想着天下的百姓,能早点平息战乱,安定天下。”

李密点了点头:“学生不敢忘初心,现在就是这么做的,今天难得与老师再会,就是想聆听老师的教诲。”

徐文远叹了口气:“天道有常,隋室的气数还没有全尽,现在天下群雄并起,逐鹿中原,但是都只是仗一时兵强马壮而已,在老夫看来,皆非人主。如果玄邃你能有一颗忠义之心,挽狂澜于既倒,行那周公,伊尹之事,匡扶幼帝,这才是为人臣者之大忠大义,必将名垂史书,万古流芳。而我徐文远,也一定会全力地助你成此大事。”

李密微微一笑:“学生现在就是这么做的,老师可能听说过,前一阵学生接受了皇泰主的招安,已经被授予魏国公,尚书令之职,准备入朝辅政呢。昨天学生派往东都报捷的贾闰甫贾长史已经回来了,他说朝廷已经答应了学生,这次学生战胜了骁果叛军,就依诺让学生回去执政,老师啊,学生不再是落草的反贼,而是朝廷的官员了。”

徐文远高兴地笑道:“若是玄邃你真的能效忠国家,效忠圣上,那老夫虽已是迟暮之年,也一定会全力辅佐你的,而你也一定会作为忠臣义士,显佳名于后世,不负你祖先的光荣名声啊。”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光线随着帐门的掀起而一下子强烈了许多,李密勾了勾嘴角,不满地说道:“我不是下过令了吗,今天和老师只叙师生之情,别的军情不要来打扰,让裴柱国处理。”

来者正是王伯当,他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叹了口气:“主公,此事太大,裴柱国没办法处理,只能让您来决断。”

李密转过头来,看着王伯当,冷冷地说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如此紧急?”

王伯当看了一眼徐文远,欲言又止。

李密沉声道:“当着我老师,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你说吧。”

王伯当拱手道:“是。东都急报,昨天夜里,王世充发动兵变,诛杀了元文都,卢楚,赵长文,郭文懿等人,夷其三族,分赐其妻女给军士。皇甫无逸斩西掖门而出,逃向关中投奔李渊去了。而王世充则控制了皇泰主,被加封为尚书左仆射,都督内外诸军事,东都军政大权,已尽入王老邪之手!”

李密的脸色变得异常地凝重起来,久久,才挤出了几个字:“消息属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