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番外之梦魇

再一次睁开眼。

林寂好像发觉,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手心里的帝冠消失不见,眼前空荡荡的,屋子里似乎弥漫着浓郁的血味。

“阿洛!”

他倏然起身,发觉自己竟躺在龙椅上睡着了。

自己不是在皇后的寝殿吗。

怎么会在这里。

林寂扶正冠发,往皇后寝殿而去,一路遇到宫人侍卫皆是跪俯行着大礼,唯恐冒犯到他的样子。

守着那寝殿的侍卫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来此处,先是愣怔一下,才抱拳半跪,“陛下。”

“皇后呢。”

“皇后?”侍从愣了一会儿,与另一位看守殿门的交换了个眼神,“陛下说的,是前朝余镇钦的妹妹余皇后吗。她不是三年前就亡故了吗。”

林寂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便不再问,推门而入。

然而皇后宫殿却好似空置了好几年了,虽说收拾得也利落,可并没有半分人气。屋子里都是暗沉沉,他踏上长阶,穿过长廊,行至寝殿后,再推开,里头空无一人。

屋子里还留存着灰尘的气味,推开窗,扯破蜘蛛新结的网。

怎么回事。

阿洛呢。

侍从跟着进来,赶忙将此处收拾着,手都在打着颤,哆哆嗦嗦,“陛,陛下息怒,自余皇后死后,此处便再无人住过,故而都是半月打扫一次……”

“余皇后,哪位余皇后。”林寂分明记得,阿洛还没有被正室封后。

“就是前朝,魏帝那位余皇后啊。”宫人看着天色渐黑,便教人打了几盏灯笼,又燃起了油灯,将皇后寝殿照得亮堂堂的。

“那本朝的那位呢。”

林寂愈发觉得此处微妙,那些宫人们听闻此话更是哆哆嗦嗦,连忙跪下,“陛下从未立过皇后,哪里……哪里来的本朝皇后。”

真的……

太不妙了。

如果不是眼前的一切过分真实,他简直以为这是一场梦。

“宣平侯府的世子,余洛,小字昭溪。他在哪儿。”

这一批新进的宫人们并不清楚,林寂便叫了外头守宫门的侍卫进来,将话再问了一遍。

“宣平侯?”

侍卫讳莫如深,又观摩着陛下的神色,似是觉得今日的陛下与往常很是不同的样子,但是也没有多嘴,照实了回答,“前朝宣平侯一脉,不是早在两年前全都死在云州了吗。”

“什么。”

林寂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

这座宫城。

为什么每一个人,看着都如此陌生。

金吾卫明明交到了裴家人手中,尤其是阿洛所住的地方更是重重把手。怎么可能只留两个人在外虚虚地伫立。且他走过大半个宫城,怎的见不到半个裴家手下的卫兵。

余家人都死在了云州,怎么可能。

“裴寒凛呢,教他过来。”

那侍卫眼神更奇怪了,“前朝云南王的弟弟,裴氏吗。”

林寂心口愈发焦躁,“是的,他在哪儿。”

“他不是刚刚被陛下打断双腿,关进京兆府里了吗。陛下想再见他?”

林寂玄色衣袍猛然一挥,“荒唐,朕为何会打断他的腿!”

那两位侍从听到那薄怒的质问声,立刻双膝跪地匍匐叩首,半点不敢含糊地答,“陛下是做梦魇着了吗,近几日发生的事情记不大清楚了?”

“可要为陛下请御医来看看。”

林寂手边的烛台被打翻,滚热的油泼在他的金绣龙纹的外袍上,沾着一点星火。

宫女急忙上千拿帕子给他扑灭。

被这么一说,林寂的确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在龙椅上睡着——分明是阿洛刚刚生了孩子,他守在阿洛的床边才是。

怎么回事。

林寂拿手撑着额头,隐隐觉得深处如一根细线缠绕,揪得人发疼。

“宣平侯府世子,余洛,到底在哪里。”林寂低声再问。

无人能答,实在是事情过去太久,余家人早就死光了。

他们也都不知道啊。

宣平侯府一脉在两年前就断绝在云州,金陵城里的侯府也早在之前就已经全部焚毁了,他们只记得余家之前是出过一位将军,和一位内阁次辅,至于那位什么世子……着实是没有印象。

林寂觉得此处诡异至极,但是他一点就通,立刻察觉到这里的一切和他所经历的一切全都对不上——可偏偏又如此真实。

立刻教人连夜搬了史册记载来。

这一翻看,才知是翻天覆地的不同。

此时的确是长乐元年,但,魏氏的覆灭整整推迟了两年。

今年他已经二十四岁,刚刚登上皇位。

五日前,他刚刚血洗了宫城,将前朝服侍过魏恭恂的人尽皆砍断双手,近侍一应杖杀。所以一路过来,这些宫人侍卫才会如此眼生。

金吾卫掌握在林戎手里,并不是裴家。

不断地把史册往前翻,一个月又一个月,一年又一年。

越看越是心血翻涌。

两年前的云州之战,余氏一族全灭,余泱身为守城之将与余侯以及整座云州的十二万兵马被尽皆杀死,秃鹫绕着云州城上空盘旋数日不散,腐气弥漫至整座荒城。

随后,破开云州后,林寂率领大军长驱直入金陵,杀死魏恭恂。

而在即将弑君登基的前一夜,正是险要时分,裴家以二十万兵马相抗,险险地保住金陵,并扶持魏恭恂之子,魏闻珺继位。

裴家是打仗的好手,又极是固执,誓死不归顺自己。

铁了心要扶持魏闻珺。

这一战打得很艰难。一对峙就是两年。

直到半个月前,好不容易,他再一次攻下金陵城来,当着残将的面将魏闻珺杀死在龙椅之上,成功登上帝位。

所以那龙椅之上,金銮殿空荡荡的,却总飘荡着一股散不开的血气。

是梦吗。

林寂手翻着书中记载,颤颤巍巍地,一连退了好几步,“裴寒亭呢,教裴寒亭来见朕!”

“裴王爷的尸首,不是已经被陛下下令挂在城墙上了吗。”

“陛下斩了裴寒亭,发落了其弟,又秉着宽仁为上的心,只教人将他一双腿打断,囚禁终生……陛下今日怎么了,一直在问裴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