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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来江滩的依旧大多是同行,他们没去找楚云帆,黑不隆咚的,谁也看不清三步以外的人是谁。人们三三两两地站着,有人夹着烟,有人举着啤酒,有人架着手机——朝着同一个方向,江面上,一艘五彩斑斓的游轮缓缓划破镜面一样的江水,拉响悠长的汽笛声,然后逐渐远去。

以往这里总是很多人声,很多音乐声,唯有此刻无人说话,涛声重重叠叠,从未如此清晰。

黑暗中,盛时拉下口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真得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畅快地呼吸过了,乃至于都忘记了,曾经这个季节来平宁市时,空气是不是也是如这般带着花香的潮湿和微甜。

“盛时。”庄晏也悄悄拉下了口罩。这么昏暗的场景下,盛时依旧能看清他又黑又亮的眼神,以及脸上渴望的神色。

两人挨得那么近,他甚至听得到庄晏紧张微乱的呼吸,看得到他眼里是干净羞怯的欲望,他想吻他。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盛时微微偏过头去,避开了庄晏的唇。他向着夜色深处遥遥一指,笑道:“你听!”

有模糊而荒腔走板的歌声远远传来,唱,想起从前呆在南方,许多那里的气息,许多那里的颜色,不知觉心已经轻轻飞起。

真奇怪,这首歌他在花城时听,总觉得是在唱花城,如今在平宁听,又觉得是在唱这条江,这座城。

庄晏眼里欲望的光芒倏地熄灭了。

可报道的新闻越来越少,回家的事提上日程,大家都无心干活,互相打听着从疫区回家的各项要求。

来时都还穿着棉衣毛衣,谁曾料一呆就是小三个月,这几天骤然升温,热得大家恨不得脱光了裸奔去采访。好在商场逐步恢复营业,楚云帆第一个等不及,商场一开门就冲进去买了两件衬衫。

“这时节也没啥新款旧款可言了。”她抻平衬衫前前后后地看,嫌弃地叹口气,“今年全球所有产业都受影响了吧——你们啥时候回?登记了吗?”

刚通知可以撤出平宁市时,报社就要求他们登记了。所有在疫区工作的人员回到京城后还要居家隔离14天,庄晏对这事儿一反常态地积极——以前出差回来,贴票报销的事都是盛时来做——这次庄晏却主动给编务打电话报备。

“部门、身份证号、家庭住址,还有啥?社区报备?我已经报过了。不是不是,不是单独隔离,深度部的盛时跟我一起隔离。什么盛时不是本报工作人员?那是他还没办入职手续吧,你们问深度部的梁老师。”

盛时在一旁听着,一声不吭。他有点犹豫再跟庄晏住在一起,但眼下似乎也没有那么多可选择的余地。

当时他在国外,刚看到几篇国内关于r-677零星的报道,凭着访学的那个“公共卫生防疫的科普与传播”课程,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大概不会轻易结束,于是就给老梁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