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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内街道和街道之间的路障逐渐拆除,来支援的医疗队一支接一支地撤走。住在庄晏他们那家酒店的医疗队撤走那天,恰逢周围几个小区解禁,居民们在封闭了70多天,终于走出门来,正好碰上医疗队合影整装待发。

医疗队的成员依次走上合影的架子。密密麻麻的照相机和摄像机的镜头指向他们,站在机器后面的,是不用操心机位的出镜记者和文字记者,还在低声地讨论着选题;隔着一道栅栏,围观的人们戴着口罩,彼此离开半步距离,围成半圆,举着手机,等着见证这一刻。

医疗队商量了一句在合影时喊“平宁加油”之类的口号,盛时在跟楚云帆说话,没听清楚,但在这句话之后,医疗队里有个年轻的声音突然跑了出来“——噢耶!”

本来悲情与依依不舍的情绪一下被冲没了,医疗队在笑,记者们在笑,围观的居民们也在笑。笑着笑着,人们互相拥抱,拍照拍视频,握手,哭泣。

有感性的女记者已经跟着抹起了眼泪,庄晏习惯性地在人群中搜索着盛时的身影,盛时混在人堆里,好像依旧完全隔离在人群的情绪之外,表情淡漠,又好像不是的,他的目光流转之处,好像在观察着周围每一个人的表情。

庄晏忍不住离开自己的机位,拨开人群向盛时走去。

他想和他拥抱,不管是作为情人,还是作为搭档。这的确是值得分享喜悦的时刻,不是吗?他想把他拉回到真实的人世间,共同触摸喜怒哀乐,盛时他不该每一次都远远观望,不该刻意与世界保持距离。

盛时看到了庄晏走来,他后退了一步。微笑着指了指相机,让他留心,其他记者快把他的三脚架挤倒了。

他的笑容太平和了,和面对别人的笑容一模一样。以前不是这样的,盛时以前对他笑的样子,和对别人笑的时候不一样。

庄晏堪堪停住了脚步。他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那个笑容像一堵非实质的墙,拦住了他走向盛时的脚步。

他会渐渐失去盛时吗?他失落地想。

当天晚上,老梁打电话来,说收到内部消息,本周末平宁市就要解除封闭了。打好最后这仗,他们就能回京了。

解除封闭这个时间节点,肯定是要出报道的。在到底蹲守哪个点这个问题上,《今日时报》四个记者产生了分歧。

“不是,盛哥,我知道车站肯定是那天蹲守的重点,但我是跑医疗口的啊,我去车站,说实话真出不了什么像样报道来。”

盛时知道小张的意思,他还想去医院蹲点。但那天新闻的重头戏肯定都集中在交通枢纽上——高速路口、火车站、机场。报社一共就派了四个人,而摄影和视频的两个记者,显然都想去车站或机场。

视频部的老段是前辈,他就想去高速路口拍高速解封;而庄晏就不用说了,用大脚趾想想都知道,肯定是盛时去哪他去哪,一来二去,就剩小张落了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