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眼帘,纤长的眼睫下透出一点冷凝的眸光,一言不发地从大衣口袋中分别取出一支笔和一张购物小票,流利地写下一串数字,矜持地递到阮修明面前去。
“我的联系方式。”
“不止这次,他以后的事也归我管。”
阮修明:“……”
袁皓:“……”
乐意:“……”
阮修明脸色铁青,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那张小票上,眉眼阴鸷森冷。
见他不动,时有妄慢条斯理地将小票一点点塞进他的衣襟。
“收好。方便日后赔付医药费。”
“我他妈真是日了——”
“阮哥!我们得回去了!等会包厢时间到了个屁的……”
“时哥,息怒息怒,生气是给魔鬼留机会,他不值得不值得……”
“包厢包夜到个屁的时间。乐意你刚才说什么,谁她妈不值得!”
眼看着四个人要扭打成一团,身后的包厢门蓦地砰一声从里至外被人推开,从中走出一个脸颊酡红的精瘦小老头,醉醺醺地嘟囔说:“袁皓和修明这俩臭小子买个酒跑哪去了,不会是偷着点烟去了吧!?”
老胡,人送外号胡教主。
乐意初中三年的班主任。
老胡叉腰站在门口,瞪着一双平时眯成细缝的眼睛,直视着对面的少年。
他看着乐意:“……”
乐意看着他:“……”
面面相觑半晌,老胡眼睛瞪得更大,忽然指向他,口齿不清道:“乐、乐意!!你小子……”
乐意下意识瞥向身边格格不入的树袋熊饲养员,心里没来由的一跳,本能地拉住他的手臂。
时有妄:“……?”
他面不改色地挪到乐意身前,用自己的身形遮去他。
“胡老师,喝多了吧。”
阮修明上前一步,若无其事挡住老胡的视线,“皓子,扶老胡进去。”
“嗯?哦、哦好的……”
“哎呀你俩别挡着,乐意,你小子、你小子……”
乐意握着时有妄的手臂退后一步,低声说:“时哥,准备。”
“?”
“跑!”
他话音刚落,宛若离弦的箭矢嗖地一声扯着时有妄狂奔而去。
“哎!乐意!”
老胡向他伸出挽留的尔康手,望着两个钻进电梯间的背影,悻悻地嘟囔说:“这小孩,谈恋爱还怕老师抓啊。”
……
秋季夜晚,湛蓝夜幕中万里无云,群星高悬在万千灯火之上熠熠闪烁。
乐意攥着他的手臂,一前一后走在石板路上,发出踢踢踏踏欢快的声音。
“刚刚是我的初中班主任,我们都叫他老胡。”
时有妄侧耳倾听,视线却落在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上。
“……嗯。”
“我初中时他一直对我很好,只可惜我的中考成绩没达到他的预想,让他失望了。”
时有妄抬起眼,盯着少年碎发下略微发红的耳尖,“刚才也是因为这个才没有相认吗?”
“啊没有……”
乐意下意识否认后,胸腔又蓦地没来由一跳,赶忙改口说:“对,我中考考砸锅了,所以不太好意思见他。”
时有妄:“……”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其实心里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要拉着时有妄落荒而逃,就像是做错事生怕被老师抓到的坏学生一样。
可他刚刚似乎没有做错过什么事。
迎面吹来的夜风打透衣衫,脸上的热度也随之散去。
乐意长出一口气,又装着委屈的语气说:“你刚才去哪里了,我就是出来找你才碰上他们的。都怪你,时老师,监护人不称职。”
时有妄:“……”
时有妄:“是,我检讨。”
“所以你刚刚去哪里了?”
“回头。”
乐意本能地依言转过头来,“嗯?”
“张嘴。”
他的话音未落,一颗硬糖便顺着塞进乐意的嘴巴。
冰凉甘甜的气息瞬间侵袭味蕾,是薄荷含片的味道。
乐意含糊地:“啊。”
他刚刚在包厢里一首接一首地唱歌,嗓子确实有些不舒服,但自己也没太注意就是了。
他含着薄荷片,说话时舌尖都嘶嘶冒凉气,“你刚刚去买这个了?”
时有妄重新把手收回口袋:“随便买的。”
他隐约听见有喀嘣脆响,疑惑地看向乐意,却发现他像小仓鼠一样快速地把含片嚼碎,见人看自己,一个紧张,咕咚一声把糖渣咽了下去。
时有妄:“……”
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