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流星

九月末的清晨已然转凉,映进玻璃窗的阳光剥去一层灿金的外衣,显得苍白冰冷,细微的尘埃在光影中飘浮。

趁着课间休息,同学三三两两凑成几团讨论着英语分组的事。

“咱们四个一组嘛,正好前后桌……”

“不好意思我跟月月一组了……”

“老肖!咱几个一组好不!”

英语老师还没有走,站在讲台上挥舞着名单说:“你们快点决定,今晚课代表报给我啊,明天就得用了!要我说你们就前后桌一组得了!”

听见“前后桌一组得了”这句话,潘晓宇狠狠翻了个大白眼,哗啦一声起身离开教室。

罗清惊弓之鸟似的缩起肩膀,眼皮下抬起一点眼珠,等他的同桌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下意识松了口气。

还没等他这口气喘匀,就被英语老师扯着嗓子点了名。

“罗清!你早点跟人分好组!每次有分组的活动你都最后一个……”

一束束直白又考量的视线不约而同瞄准了他,罗清仿佛一只被炙烤的鸟,浑身灼痛地紧绷着。

他掩耳盗铃似的低着头,盯着摆在桌面上一管平平无奇的烫伤药。

这是前几天乐意送给他的。

在此之前,他对乐意的看法实在算不上友善。

罗清在压抑的泥淖里活了太久,早已麻木到不再挣扎了,但偏偏有那样一束光撕开他的视野。

原来真的有人只要出现就会带来欢声笑语,人声鼎沸。

好像所有人都偏爱他,他站在人群中明亮得令人生妒。

“罗清,你早点问问你的前后左右,或是问问还有谁没分组……”

“老师,他和我们一组!”

一个清瘦的身影忽而笼在他面前,晃晃悠悠地骑到他前桌的椅子上。

罗清骤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盯着他。

乐意单手撑着腮,以一种小孩子讨糖吃的诚恳口吻,低声询问说:“可以吗?”

其余视线的温度好像逐渐淡去,不再让人火辣辣地发痛,罗清手忙脚乱地说:“我……我英语也不是特别好,和你一组,好像……”

“罗清同志,你说了要好好学习然后给我补课的。”

罗清不禁噎住。

这话好像不是他说的吧??

乐意:“组织需要你,我们对新同志的待遇可好了,真的。”

罗清:“??”

他权衡再三——其实也没什么好权衡的,毕竟除了和乐意一组以外,并没有别人愿意收留他。

“……倒也不是不可以。”

乐意转头冲着遥遥张望的姚舒与许展玉比了个“ok”的手势,又说:“那下节英语课你搬到姚舒那儿吧,她正好没同桌。”

他晃晃悠悠站起身,罗清这才看到他另一手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不知道装了什么。

其实是时有妄的校服上衣。

那天早上他醒来时,时有妄早整装待发坐在沙发里不知道等了多久。

见他醒了,张口就是一句:“我还有事,不能和你一起走了,抱歉。”

乐意半个脑子还在周公那儿打扑克,迷迷糊糊地没有接话,直到玄关传来关门声,他才彻底清醒。

来时路上正好碰到萧严,没想到他消息那么灵通,见面就拧着眉头质问说:“你昨天被阮修明堵了?”

乐意咬着拉到下巴的拉链头,含糊回答:“你怎么知道的?……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他怎么又找上你了?你没事吧?他打你了没?他是不是有病啊?”

“不知道,没,没。有。”

乐意一连回答了他四个问题,尤其咬重了最后一个字。

“就在老巷子那儿,没什么事,时有妄恰好路过把他拦……”

萧严忽然止步。

乐意余光瞥见身边空出一块,从领口里抬起脸,转过身看他:“怎么啦?”

九月清晨的风已经凉得有些刺骨了,萧严的目光就如秋风一般死死地盯在他身上,他的神色冷凝,几乎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时有妄会出现在你家附近的巷子?”

“还能为什么?都说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