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礼物【一更】

暴雨欲来,翻涌的云层中隐隐有电光乍现,明明灭灭,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

巷口燃起星星点点的光亮,三四个少年如同沉默死去的影子,指间的香烟徐徐燃烧。

他们的眼神是如出一辙的残忍与阴冷。

“不回敬我一句好久不见吗?三好学生。”

阮修明戏谑地咬重了“三好学生”四个字,不疾不徐地走来,每一步都带动衣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样的问候实在是阴阳怪气,让人无福消受。

乐意站在巷内,面上的笑意早已褪得干干净净,漆黑的双眸既不阴森也不诡谲,但冷得令人望而生畏,仿佛褪去人间烟火、罗生门前昙花一现的恶鬼。

这神情毫无与熟人相逢的喜悦,甚至不如路上遇到了陌生人来得温和。

阮修明踩着碎石沙粒,终于踱到他面前,以温和得宛若兄长的眼神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唇边勾起一点笑意。

他忽然抬手扯住乐意的头发把人带向自己面前,几乎是鼻尖相抵的距离,蛇一般冰冷的眼眸盯着他,每个字都在齿间浸淫了一遍:“你的礼貌呢?”

乐意眉头都不皱一下,反而闻言轻声一哂,那笑声落进阮修明耳里更像是讥讽。

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他就着这个近乎耳鬓厮磨的姿势,像是无奈也像是讽刺地说:“说真的,阮修明,我以前就觉得你这个人有点变态。”

阔别一年有余,重逢后乐意这张能言善辩的嘴先送了他一个词——变态。

阮修明照单全收,扯着他的那只手蓦然加重了力气,语调却温柔得像是调情:“我听说抚华七中开学前一天,也就是八月三十一日,有一个戴着口罩、来路不明的学生与十二中的施越起了冲突。”

“听说这个学生伶牙俐齿、能说会道,胆子很大,还带了一把刀。”

乐意半垂着眼帘,一言不发,像个认真听讲的好孩子。

但无论是阮修明还是巷口虎视眈眈的那三四个少年都不会再被他这副假象所欺骗。

狡诈的狼往往在身上披上一层柔软雪白的羊皮。

他们领教过这匹狼的利齿。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都不敢再对这匹伪装的狼掉以轻心。

“所以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想问……”

阮修明的语气冷了下来:“这把刀,和当年那把是一样的吗?”

乐意闻言露出一个笑,眼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光,他声音很轻,如同吹灭黑夜中最后一只火烛的幽鬼,每一个字都清楚可闻:“不一样。当年刺你的那把刀,是真的。”

而抵在施越腹部的那一把,不过是一只普通却棱角分明的三角尺。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死寂,就连香烟燃烧时细微的声响都仿佛就在耳边。

然而就在这极端的寂静中,巷口的少年却隐约察觉出空气中十足的□□味,转过头看去依稀看见老大的肩膀在隐隐发抖。

面对着他的乐意则看得更清,无论是他手臂鼓胀虬结的肌肉、还是突出蹦跳的青筋,甚至他阴郁至极的眼眸——都一清二楚。

乐意毫不怀疑,如果他现在手里有把刀一定会往自己的肚子里刺个百十来下方解心头之恨。

巷内忽然一声重重的闷响!

阮修明扯着他的头发把人狠狠掼在了墙上!

他猝不及防痛哼一声,后背泛起大片的痛楚,密密匝匝地撕咬着他的神经。

阮修明迫使他扬起脸,带着恶意近乎诅咒地说:“听说你昨天和班级同学打起来了?原来你也不是一直游刃有余。怎么?不是看不起我这种人吗?现在也要成为我们的一员了吗?”

乐意一双墨黑的眼瞳此时格外深格外冷,他对于这类恶意不偏不倚,专挑其中一句反唇相讥说:“是啊,我就是瞧不起你。”

“……”

如果怒气可以化为实质,恐怕乐意早灰飞烟灭。

阮修明满腔怒火忽然褪去,笑着连声说:“好、好。”

彼此知根知底,乐意见他如此,心里咯噔一声。

阮修明唇边挽着笑,另一手在裤子口袋里翻找着什么东西:“说起来,我还给你带了礼物。猜猜是什么?”

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