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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老爷说得声泪俱下:“犬子至今仍在昏迷中,随身带的钱袋亦不翼而飞。老朽只这一个儿子啊!听说慕夫人于符咒一道颇有心得,可否、可否……”

听他一连“可否”了数次,江槿月心知肚明,收起了满脸疑色,若无其事道:“贺老爷不必担忧,稍后我和夫君会送些驱邪符去您府上。”

如此一来,贺老爷自然是心满意足地对他们连声道谢,又再三承诺只要能治好他的儿子,他必有重谢。说完这些,他便忙不迭地回府照看贺公子去了。

贺老爷都这把年岁了,又一生行善积德,若就此失了爱子,可真是苍天无眼。远远望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江槿月冷哼一声:“黑无常?”

沈长明微微摇头,想也没想就笑道:“此事想必夫人心中早有定夺,区区小事,倒也不必劳动黑无常大人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显然不会是黑无常干的。且不论这座城的黑无常有没有这个胆子如此放肆,哪个鬼差会贪图活人的银钱?再者说,若真是黑无常勾魂索命,定是贺公子大限已至,如今的他又怎可能活着?

想来,是有人趁着月黑风高,假借黑无常的名头吓唬落单的行人,以此来诈取钱财罢了。

“为了区区银两,险些闹出人命,必须给他一点教训。”江槿月低声念诀,阖目道,“黑无常大人,今夜子时前,麻烦你来一趟落英镇。”

她只略微停顿片刻,又莞尔笑道:“啊,我改变主意了,你一个人来不够。这样吧,你多找几个黑无常一起来……判官大人若问起,你就说是来替天行道的。”

她的指令,整个地府也没人敢违拗不从。刚至亥时,黑无常们就纷纷赶至小镇,见了她便齐刷刷地向她行礼问安。

为首的正是他们最为熟悉的那位黑无常,此时他那张常年毫无表情的脸上正挂着几分茫然,显然也是不知她特意请他们来究竟所为何事。

时候不等人,江槿月很快便长话短说,将这落英镇上发生之事说了个干净明白。

话音刚落,主管这座城的黑无常二话不说就“扑通”一声跪下,为自己辩解道:“主上明鉴啊!下官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定是有人蓄意构陷!”

呃,事实上应该也没有谁会无聊到诬陷鬼差。江槿月扶了扶额,抬手示意他不必行此大礼,又对他们正色道:“此人昨夜得手,已尝到甜头,在我看来,他今夜定会有所行动。你们负责在城中埋伏,见到他不必手下留情……”

另一位黑无常听明白了,毕恭毕敬地拱了拱手:“是,我等一定把他的命魂勾了送去地府,交由判官大人审理,也好叫他知道我们鬼差不是好惹的。”

这是哪座城的黑无常?真是个莽夫,和淑妃娘娘有一拼。江槿月见众人若有所思,甚至对此毫无异议,连忙解释道:“好生吓唬他一回就完事了,也不必直接要了人家性命吧。”

闻言,黑无常们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饶是如此,他们也未曾出声反驳,只再三保证他们都为地府效力多年、知道分寸。见江槿月没有别的要吩咐了,他们便齐齐朝她一拜,消失在了院中。

回想起他们临走时那满眼冒火的神情,江槿月啼笑皆非:“其实我很怀疑,他们真的知道分寸吗?”

倘若那个冒充黑无常的家伙今夜还敢在镇上作乱,只怕是要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左右也是那个人自己找死在先,事到如今,就看他的造化了。”沈长明为她披上外衫,轻声道,“夜深露重,回房歇息吧。”

第二天一早,这风平浪静的落英镇便出了桩大事:游手好闲的陈铁牛走夜路撞邪,被活生生吓得卧床不起,据说他一整夜都在满大街疯跑,嘴里狂叫着“黑无常”、“好多黑无常”之类的鬼话。

不仅如此,陈铁牛身上竟还随身带着贺大公子的钱袋。那钱袋里面的银钱都不翼而飞了不说,与陈铁牛熟悉的人都道他从前抠抠搜搜,昨日不知是打哪儿发了横财,出手极为阔绰。

两个人都是走夜路被黑无常吓着了,不免叫人将此事放在一起琢磨,这越琢磨越不对味、越琢磨不清。

直到有人虚心前往慕家请教,听那慕夫人悠悠地抿着茶轻笑,只道了句“自作孽不可活”,大伙儿才恍然大悟:谁作孽?自然是那陈铁牛!他假扮黑无常吓病了贺家公子,自己却被真正的黑无常找上了。

该,真是活该。众人深以为然,从此对陈铁牛嗤之以鼻,又纷纷带着薄礼上门探望贺公子,听闻贺公子在用了慕夫人的清心咒后,如今已能下床走动,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又称那慕夫人是一等一的杏林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