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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要紧的是寻到真凶,余者便没那么要紧了,可这个隐在暗处看不清面目的御史大人,每一句话都是要将她起初所言犯案因由,追问得干净明白。

谢氏已然故去,还有谁会更在意她的名声?

一种可怕的猜想慢慢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

钟应忱并不给她再去细思的时间,一个个问题紧跟着抛出,如尖刃利矢,不留丝毫喘息之机。

“昨日审案时,秋大曾说,庐阳县令审案时,大老爷着人打制长刀伪冒物证,将此案草草做结,这样大事,总非姨娘一人能做主遮掩得过罢?”

龚姨娘冷笑:“我既是老爷宠妾,费些银子,总能使得动老爷身边的体己人罢?有有什么疑惑的!”

她说得仍旧理直气壮,可钟应忱一番梳理,早已有旁听的觉察到了不对,锦衣卫中便有人问:“笑话!你一个妇人,能使得动小厮,难道还能左右庐阳县令办案不成?”

钟应忱从暗处跨步出来,不去理会龚姨娘陡然悚然惊恐的神色,将两张单子放于案上。

“此次往庐阳,本官又着人重新查验沉水的船只,与当日周家定船时下的单子相比对,却有件趣事,这上头定下的官船明明是大件杉木,可做整船骨架,可当日的沉船却是数根小材以铁环束之,偏那铁环缝隙极大,是故意做了让人方便撬开的。”

钟应忱将那订单按在桌上,抬首直直望过来,两目对视之际,龚姨娘觉察出了久违的胆寒。那双眼睛,明亮,剔透,有神,跳跃着森冷逼人的寒焰,像极了记忆中的谢氏。

钟应忱慢慢逼问:“龚姨娘那时未曾当家,总不至于,连定船的事,也是你做主过问罢?”

他转向惊恐愤然的周大老爷:“这上头的字迹,大老爷可愿一一比对?”

“若是不愿,也是无妨,当日大老爷生怕案子结的慢了,便是着人造伪证也要将这杀人罪责推与山匪,可怎么忘了,那杀了满船人的山匪,便是死在了横县当日你们下榻的客栈后山里,埋人的时候,并没搜查干净,竟还落了些东西。”

钟应忱掏出一枚田黄印,慢慢抬手,露出下头刻的字。

“元竹客人,不正是大老爷十八九岁给自己起过的诨名么?”

这些话,在他心里滚动了许多遍,一旦有了迸发之机,便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哪怕周大老爷指着他翕动嘴唇连声恨道:“孽障…孽子…”,哪怕龚姨娘勃然变色,他都不曾有过多余的情绪,只是将自己拿到的所有证据,一桩桩一件件,以一种咄咄逼人的姿态,尽数呈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