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099章 值得

福嬷嬷却跟过来,亲自扶了她上马车,之后笑道:“天黑路远,老奴陪着王妃说说话吧。”

池芮这两日与谢景晗一起出门,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因为一出来就是一整天,又是天寒地冻的,她就没叫泠锦和陶宁跟,此时身边并未带婢女。

福嬷嬷这话倒也不算突兀,她心里却立时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目光瞥向停在路边的马车,然后不动声色点头:“好。”

路上,福嬷嬷倒真像是为了陪她解闷的,二人本来无甚可说,她便没话找话,说了一些谢景昭和谢景晗小时候趣事。

池芮对和谢景昭兄妹有关的事还是感兴趣的,路上倒也还算自在。

回到陵王府门前,门房的人都在等着,立刻就张罗着拿灯笼,卸门槛的出来相迎。

福嬷嬷坐在靠近车门的地方,她慢条斯理的挪下车,又转身亲自来扶池芮:“天黑,王妃当心些脚下。”

池芮不动声色,微微颔首,跟着她下了车。

这时候后面马车那里,随行的内侍和禁军侍卫已经在忙着解绳索和卸箱笼了。

池芮转头看过去,看的却是紧跟在她马车后面那辆坐人的马车。

那马车依旧车门紧闭,但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福嬷嬷从旁催促:“王妃,您引老奴过去给太妃娘娘请个安,天色已晚,老奴交代一声还要赶回宫里复命。”

“好。”池芮于是收回视线。

她带了福嬷嬷进门,将大概情况跟门房交代了一声,叫他们去把管家叫过来交接清点太后的赏赐,然后亲自带着福嬷嬷往后院去。

福嬷嬷身后又自觉跟上来几个人,手里各自捧了些大小不一的锦盒。

池芮不去细数他们确切的人数和观察长相,自顾走在前面带着他们往濯缨阁去。

因为夜色已深,陵太妃情况算是稳住了,葛蕈不方便整晚留在这院里,陵太妃那就只蓁娘一个人陪着。

池芮过去敲门,她走过来开门,池芮大概与她说了下情况和谢景晗夜里不回来的事。

蓁娘瞧见跟在她身后的福嬷嬷,略有几分局促:“原来是太后娘娘宫里的人,嬷嬷安好。”

池芮视线越过她去看屋子里面。

一扇大屏风,遮挡了一半的视线,她刚好瞧见陵太妃闭眼靠坐在床头的一个侧影,于是问蓁娘:“母妃这会儿是醒着么?”

“睡了整个下午,才刚醒了没多久,吃了点儿东西,这会儿正等着老葛煎药呢。”蓁娘服侍陵太妃十分仔细,仿佛是怕吵着她,说话都温声细语。

池芮微微斟酌,却没有带福嬷嬷等人进去,却是回头说道:“母妃这会儿瞧着没大有精神,我先伺候她擦把脸,醒醒神儿。蓁娘,你领他们去将东西放好吧,再有福嬷嬷一路辛苦,先请嬷嬷吃盏茶。”

这些年陵王府的人低调,蓁娘没有直接跟后宫的人打过多少交道,但她显然也意识到池芮这么安排不太合乎情理规矩。

只池芮是主子,她又信得过池芮,所以虽是微微迟疑却不曾提出质疑,只温顺的领命应诺:“是。”

“那就谢过王妃体恤了,方才说了一路的话,确实有几分口渴。”福嬷嬷笑道。

转身就重新凌厉了眉眼,招招手。

陵太妃这院子很大,单独也有一个小花厅,蓁娘领着他们过去。

恰在此时,院子外面葛蕈进来,手里拎着个不大的食盒,想是来送药的。

池芮看见,立刻迎上去:“给我吧,我服侍母妃吃药。”

葛蕈过来路上就听说宫里太后叫人送了药材和补品的事,可是宫里就算要给赏赐,什么时候不好送,非要三更半夜派人来。

他是个沉稳的人,虽是目光有些警惕的扫了眼院子里走动的这些人,也不多言:“好。听说宫里太后送了些好药材过来,小的去挑挑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

之后,便转身出去了。

陵太妃这里其实常年无客,她的小花厅本就是个摆设,设在回廊尽头最角落的地方。

蓁娘将福嬷嬷等人带过去,隐约能听见他们在说话,但这院里已经整个安静下来。

池芮拎着小食盒转身,就看空荡荡的院子里,陵太妃的屋子门前长身而立站着个人。

他的身材清瘦高大,穿了一身墨蓝色的长跑,身上别无坠饰,乍一看衣裳颜色和那些内侍相仿,夜色中混迹人群里不怎么起眼,但此时一个人站在这孤冷的月下,给人的感觉就十分鲜明了。

池芮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摆出平常心来。

她走过去,屈膝给他见礼。

没称呼,也没咋呼。

男人从那屋内短暂的收回视线看向她。

池芮一共也没见过他几次,尤其离的这么近的,这也才仅仅是第二次,上一回还是在秋猎的猎场上。

那时候他是个矜贵又疏离,态度显得十分高深莫测的帝王,今夜他站在这里,背影萧条孤单……

池芮从他迷茫又纠结的神色中竟是品出了几分近乡情怯的沧桑,他像是一个远行归来的旅人,眼中看着曾经熟悉的一切,却又被无情的光阴阻隔,裹足不前,即使心中再渴盼,也不敢伸手去碰触了。

池芮知道这样不好。

她也后知后觉的明白为什么太后会借口将谢景晗留在了宫中。

但是她也没办法,现在这人就站在这里,她总不能赶出去,于是只能硬着头皮主动道:“您要进去吗?”

她递了手上的食盒过去试探。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禁用力捻了捻。

他垂眸看向眼前的食盒,池芮看见他脸上肌肉紧绷的线条,知道他在剧烈的挣扎。

片刻之后,他重新收回视线,淡淡的道:“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池芮觉得这一刻他脸色依稀是有些脆弱的苍白,然后他的手背到身后去,手指紧紧的捏住。

不过他这么说,池芮倒是松了口气。

毕竟现在他和陵太妃之间这样的身份阻隔,她虽然能理解男人的情难自禁,可是她一个做儿媳的,若真看着俩人私下会面也着实尴尬。

她飞快的调整好情绪,重又施了一礼,便自己进了屋子里。

房门没有关死,留了一道缝隙。

她没再回头,微笑走到里屋陵太妃床前。

陵太妃听见脚步声就睁开了眼,笑道:“大晚上的,还过来作甚?”

“小王爷这几日晚上回不来,我总得替她过来看母妃一眼才好交代。”池芮道,将食盒放在旁边小几上,取出里面用特制小炉子温着的汤药,手掌贴着碗壁试了试温度,“母妃今日好些了吗?”

陵太妃就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虽是身体乏力,她也直接拿过药碗一口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