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046章 惶惶

静嬷嬷送走了太子,折回来时见皇后还魂不守舍的坐在榻上,喊了一声叫云绮守住院子,她自己则是关上殿门走到皇后身边:“娘娘……”

皇后闻声一把抓住她的手,力气之大,捏的她手上立刻白了一块。

皇后神色惶惶:“静雯你说……方才太子说的那事,会是真的吗?”

静嬷嬷也不好抽回手来,只能反握住她的手,尽量安抚:“咱们太子殿下的性格最是稳重,按理说若不是心中已有十成的把握,他该不会将这种事拿出来危言耸听。而且那位小陵王的样貌,确实太过神似陛下了。虽说陛下与当年的陵王就长得像,可若要按照太子殿下的说法……这也不是解释不通。奴婢只是想不通,若是小陵王的身世真如太子殿下所言,那陛下这又是为何?送出宫去,养在陵王府?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啊。”

虽然皇帝不缺儿子,可他贵为天子,却将自己的儿子养在别处,送出去认别的男人为父?

无关心胸,随便换成是谁,这心里都会不舒服吧?

何况——

还有一点静嬷嬷没敢当着皇后的面重提,当初那位武宸妃在时,陛下待她就极是不一般,特殊到甚至引起了早就生出儿子傍身的皇后忌惮。

就哪怕是冲着当年旧情,于情于理,皇帝都该将她的孩子留在身边的。

“反正送的也不远。”皇后道。

她心里此刻乱的很,十多年了,就再没有像是现在这般惶恐过。

静嬷嬷也是绞尽脑汁的想要给皇帝的这种反常之举想个说法,只依旧是百思不解:“反正奴婢想不通。”

皇后咬了咬唇,她目光闪烁,似是在极力的回避什么,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往事,本想尘封,永不提及,却终究忍不住。

她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静嬷嬷:“会不会是当年那件事被陛下察觉了?”

静嬷嬷勃然变色,也是悚然一惊:“娘娘可别瞎说,那件事随着宁嫔之死便已经彻底了断,跟娘娘有什么关系?”

“那是为什么?”皇后依旧无法自圆其说,“照着陛下对那妖孽的情分,是断不该将那孩子放出宫去,离开他身边的。若一定要送出去,肯定就是为了保护吧……本宫怀疑,本宫怀疑……他要防范的就是本宫……”

“娘娘……”这话可不得了,静嬷嬷不由的加重语气打断她,“这种话可不许乱说的……”

还想再多劝慰两句,便听得殿外有宫人低低的“咦”了一声。

然后便是有人想要说话,却仿佛被推倒在地的声音。

殿内的皇后主仆齐齐一惊,皇后蹭的站起来,怒喝道:“是什么人?”

静嬷嬷抢了一步推门冲出去,就见院子里摔了个小宫女,她面色惨白而神情惊恐。

静嬷嬷才要发作,定睛细看,又见门前台阶底下满脸是血倒着的人正是云绮,她一只手还死死拽着小宫女脚踝。

台阶角落不起眼的地方摆着个托盘,上面放了两盏茶。

小宫女摔倒处不远的地方,一块染血的大块鹅卵石,该是从这正殿门口的大花盆里拿出来的。

云绮死死抓着那宫女脚踝,却仿佛已经因为伤重,口不能言。

那宫女则是使劲踹她,再被表情狰狞一脸杀气的静嬷嬷吓着,拼命胡乱的摇头:“奴婢是来给娘娘送茶水的……我不知道……”

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被吓着了,说话都说不利索。

眼前这场面,很容易就能叫人推断出一套事发的完整经过来。

此等情况之下,自然是宁肯错杀不可放过了。

皇后从殿内也疾步走出,满面杀机道:“本宫这正阳宫里岂容你这般鬼祟?”

静嬷嬷也深知此事的利害关系,当即接过话茬,朝着趁乱冲进来的外门守卫和侧院过来的宫人一抬手:“行为不端,冲撞主子,堵了嘴,就地杖毙。”

保险起见,甚至都要当面看着行刑,不准人拖下去。

“啊?”小宫女显然没想到等待自己的会是这般下场,这一吓就险些晕死了过去,浑身虚软也忘了求饶。

侍卫与内侍一拥而上,便已经将她塞住嘴巴给按住了。

云岫也已经听了动静从旁边的院子赶来,几步冲到台阶底下将满脸是血的云绮揽入怀中:“嬷嬷……”

她抬头看向静嬷嬷。

静嬷嬷见那小宫女已经被拿下,这才腾出空来快步下台阶,弯身看了眼云绮的伤势,也露出担忧与不忍的神色来,赶紧又叫了两个旁边围观的小宫女:“帮忙把人送回房里去,先捂住了伤口,赶紧叫个太医来瞧。”

一院子的人忙忙乱乱的。

有人帮忙挪动伤者,与此同时旁边内侍抬来长凳板子,已经开始行刑。

那宫女被堵了嘴,叫喊不出,被打一下,身子便像是一块死肉一样无声的颤抖……

皇后不愿意看这污糟场面,转身又进了殿内。

临走,寒着脸给静嬷嬷递了个隐晦的神色,静嬷嬷不动声色的点头。

宫里的板子都经过特殊的改良处理,本就难遭,再又因为皇后急于杀人灭口,由静嬷嬷亲自站在院中盯着,前后也不过二十几个板子,小宫女便血肉模糊的断了气。

她面无表情的命人收拾给拖下去,又清理了院中血迹。

全程几乎什么狠话也不需要撂,宫人们也都自动受到震慑……

这宫里本就是个吃人的地方,言行上稍有差池惹了主子不快,送命真的是再简单也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小宫女的尸身被抬去内庭司交代,理由静嬷嬷甚至都编排的很随意,就照着明面上的情形说她是偷盗不成,出手伤人,伤了皇后身边大的宫女。

这样的罪名用以结果她性命,足矣!

正阳宫里少了个人,就跟少了只虫子一样不起眼,之后甚至都无人再另行提起,只……

每个人的心里却至少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平静。

所谓兔死狐悲,这种感触不□□份贵贱,人人都有。

是夜,这正阳宫里的夜仿佛比平时都要更加静上几分。

右边偏院的下人房里,云绮裹着伤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又虚弱。

云岫端着一碗煎好的药推门进来,又仔细将她扶起,喂了药:“伤在头上,这伤势确实有些重了,但是太医说,只要不劳神,多将养些时日,会好的。”

她原是要将云绮重新扶着躺下,云绮却挡开她的手,虚弱的扯了下唇角:“你等等。”

云岫不解,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将她扶下床。

皇后身边的四个大宫女同住这一间房,不过分了早晚两班当值,她俩刚好是搭档,这会儿另外两人在皇后寝殿值守。

云绮走到自己柜子前面,从里头拿了个上锁的小木盒子出来,然后从荷包里掏出钥匙一并给了云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