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027章 义妹

当着陵王府众人的面,池芮等于被堵在这,自是心中再慌再恼,她也什么都不会真的去做。

“葛蕈,快。”陵太妃当先一步跨进门来。

容貌清雅美丽的女子,眉宇间却透着沉稳又凌厉的锋芒。

这是池芮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陵太妃,却也第一时间被对方凌厉的气势逼退。

陵太妃身后跟着的是个上了些年纪的男人,鬓角见白,脸上也能明显见着沟壑与沧桑,他人却是被陶宇和谢景晗两人一左一右等同于是架着过来的。

因为——

他腿脚似是不便,走路一瘸一拐的。

再后面跟着的就是替葛大夫背药箱的小厮清川,以及一脸暴躁模样的婢女陶宁。

安置谢景昭的这间屋子本来不算小,这么多人鱼贯而入,瞬间变得拥堵起来。

陵太妃当先走到床榻前,也无言语,先揭开搭在谢景昭背上的破中衣看了眼他的伤处。

她看着是养尊处优的一个深宅贵妇人,但可能是出身将门的缘故,池芮发现她并不胆小,甚至不惧血污,亲自用手指小心扒开谢景昭背后的血洞观察了一下。

谢景昭疼的略一龇牙,终于维持不住儒雅的面具,额角青筋暴起扭头喊停:“伤口……不深。”

陵太妃虽未言语,却是眉头紧锁。

闻言,只瞪他一眼便给姓葛的大夫腾了地方,她自站到旁边拿出帕子擦手指。

葛大夫坐到床边,也并不客套:“小王爷且忍耐些许。”

也是先徒手查看了伤口,蘸取一点血液凑近鼻下仔细嗅了嗅,后又从他那药箱里取出银针,银针戳刺试过伤口附近皮肉之后,他又喊清川取了个干净的杯子过来,调了一些药汁和药粉进去,之后再弄一点谢景昭伤处的血进去,晃匀了仔细钻研。

屋子里的其他人全都一语不发的看着他忙活,气氛肃穆又紧张。

陶宁扯着脖子一边看,一边揪自己手指,谢景晗则是紧紧的抿着唇,眼圈红红的,看着是拼命在忍着不落泪。

池芮瞧着陵太妃的身子十分单薄,猜她舟车劳顿过来必定劳累……

可陶宁和谢景晗那两个没眼力劲儿的都不知道搬把椅子,她在这的身份又尴尬,贸贸然上去恐怕得被误解是造作的故意献殷勤。

无奈,她便悄悄地扯了下谢景晗袖子。

谢景晗迷茫的转头看她。

池芮才跟她咬耳朵:“你不搬把椅子给太妃娘娘坐吗?”

刻意压低了声音,没再叫第三个人听到。

因为陵太妃身子不好,谢景晗素日里其实是很注意照顾的,只是今天被谢景昭的事吓着了,这才方寸大乱。

池芮一提,她便立时心生懊恼,赶紧走过去拿了把凳子塞到陵太妃身后:“母妃您先坐着。”

池芮不想惹误会,这时已经故意错开视线去看葛大夫诊病。

陵太妃是个耳聪目明的人,她虽然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儿子身上,却也时刻将这屋子里其他所有人的作为都尽收眼底,之前池芮和谢景晗说了什么她虽没听见,但她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单看谢景晗这随后的举动就知道池芮那是在支使她。

她弯身坐下的同时,不动声色的往这边看了池芮一眼,却未曾点破小姑娘的那点小心思。

陶宁实在等得心焦,就扯着她哥追问:“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陶宇之前等不得,打马去半路上迎的他们,为了节省时间,回来路上就将大概情况给葛大夫解释了,只是来不及细说。

此刻便道:“小王爷本来就只是遇到歹人意外中了箭伤,后来我去清平镇上请了个大夫过来给拔除了箭头,包扎上药……现在想来得亏当时没叫用他带来的金疮药给小王爷包扎,可能……”

说着,他目光看向堆在旁边的那些染血绷带:“是绷带上也被动了手脚吧。”

说话间葛大夫已经查看完谢景昭的伤口。

他腿脚不便,清川便很默契的捡了一些断裂的绷带给他。

他手指捻过布头,又仔细查验了一番便将布头丢弃,之后便翻出一个小瓷瓶丢给谢景昭:“镇痛的,小王爷吞服两粒,背上伤口得彻底清洗处理一下。”

屋子里人多,池芮也不抢活儿干,陶宁去倒了水,谢景昭倒出两粒药丸吞服。

趁着药效发挥还需要一点时间,葛大夫方才抽空看向陵太妃。

无需他开口,陵太妃便道:“直说吧。”

葛大夫便道:“确实是绷带上被动了手脚,提前在脏东西里浸泡过,虽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但若是碰到伤口,却不仅会使得伤势无法愈合,并且从伤口开始,周遭血肉会逐渐腐朽坏死。若是新伤,有血液流动,中毒深了毒素随血液游遍全身,血脉便会跟着腐坏出问题……好在小王爷这情况发现及时,否则就哪怕只是这等程度的沾染,再过个三五日,就是发现了也很难遏止,伤口逐渐扩散溃烂到全身……不治身亡。”

说到最后,他自己也便后怕的唏嘘起来。

屋子里是一片冷肃的倒抽气声。

谢景昭依旧闭目养神,仿佛众人议论的根本就不是他。

其他人则是不约而同齐齐望向陵太妃。

陵太妃的神情略显严肃,却未如寻常妇人那般表现出慌乱。

默了一时,她问:“这毒下的隐秘,事后不易追查?”

“是……”葛大夫点头,忙将方才仓促未及说明的细节一并解释了。

大概就是……

要不是池芮他们发现端倪留下了这些绷带,并且在谢景昭刚沾染上这种东西时就叫他来查看了伤口,等到以后再发现他伤口不能愈合,甚至经验再是老道的医者也几乎不可能参透其中人为做手脚的玄机,而只会当成是伤者体质的问题导致的外伤恶化无法痊愈。

池芮在此之前一直只是悬心谢景昭安危,此时便是茅塞顿开——

幕后黑手不仅想要杀人,还想要设局杀人于无形。

要不是她随口瞎打听发现了那大夫身份有误,那么谢景昭身上一时没有明显症状,假大夫又被送了回去,不到他伤势恶化到不可收拾,甚至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已然中招。

更有甚者——

现在也得亏是陶宇谨慎,没叫用那假大夫带来的所谓金疮药,否则的话大把做了手脚的金疮药直接捂到伤口上,谢景昭现在只怕也是悬了。

头一次,池芮这般鲜明的意识到原来生和死之间,会离得这般之近。

一瞬间,心脏便有些不堪重负。

她抬手,稍稍按住节奏跳的不太正常的胸口。

而陵太妃身边的谢景晗已经当场气哭,扑到陵太妃的膝上:“是何人这般歹毒,对我哥下这样的毒手啊?”

陵太妃垂眸,手掌轻轻抚摸女儿的发丝。

从池芮的角度看,只当她是在安抚受了惊吓的小女儿,而完全看不到她眸底一明一灭快速变幻又收敛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