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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漱本以为他会问一句“你确定”或是“你能认出来老白”之类的话,但张宗终没有,他下意识地环顾了圈人堆,回头低声道:“哪儿?”

“戏队里,”佟漱抹了把脸,声音又开始细微地颤抖,“戏队里一个敲腰鼓的人,我我我就是觉得那是老白。”

“不要乱跑,在这儿等我。”张宗终说罢,拍了下佟漱肩膀,飞快地顺着人潮走了。

他精神恍惚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手脚凉得快没知觉了。老白,那个人真的是白相珑吗?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他们、神机找了他三年,难道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现身了?

日头越来愈足,冬日的太阳光是淡淡的灰白,佟漱的眼前好似也蒙上了层淡淡的灰白。慢慢的,他又分辨出有个人正朝自己走过来。直到走到眼前,佟漱才认出是白思思。

“跟我走。”白思思说着就去抓佟漱的胳膊。佟漱猝不及防被她拉着往前走了一步才刹住,开口道:“宗哥让我在这儿等他。”

“跟我走。”也不知道白思思瘦瘦小小的个子哪儿来那么大劲儿,佟漱被她拖着又往前踉跄了两步。佟漱赶忙甩开她的手,白思思回头,眼神把他给吓了一跳。白思思睁大眼睛,空洞恍惚中又仿佛流转着鬼魅的精光,佟漱一直觉得自己很擅长察言观色,此时他却无法分辨出那究竟是恐惧战栗还是别的什么。

佟漱被她这一眼骇住,还没来得及反应,白思思突然靠近,大拇指顿时抵在了佟漱颈跟底下。长而尖的美甲半陷进柔软的皮肤里,佟漱干呕了下,感到她那只大拇指仍在使劲。他下意识往后躲,去拽白思思的手,白思思动作更快,她刚一上前,两个人毫无防备,被一双手拎着后脖领子给分开了。

佟漱咳嗽起来,半抬起眼,张宗终不动声色地把他挡在了身后,盯着白思思道:“又犯病了?”

白思思没事人似的放下手,冲两人笑笑,问说:“去哪儿了,找到没?”

张宗终摇头,白思思边转身边道:“那回去吧。我们仁至义尽了,万一真起尸我哥自己也麻烦呢。”

佟漱还没缓过来喉咙里的恶心感,暗自惊讶白思思变脸速度之快。她根本不管两个人,自己往周家的方向走。张宗终伸手抚了两下佟漱喉咙,佟漱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连忙道:“没找到?”

“没有。”张宗终低声道,他张嘴想继续往下讲,蓦地又停住,摸出手机打字。

佟漱赶紧转头盯着白思思,幸好她完全没注意这边,一个劲儿往回走。张宗终只打了短短几行字:我过去的时候庙戏已经演完了。我在附近和戏棚里找了一圈没有。班主说他们班子里打腰鼓的全是女人,没有男的。但今天有个演员生病,那个位置空出来了。

“那别人——”佟漱刚说,张宗终低声道:“我问了。周围的人见过他,都以为是班主临时从村里找来的。中年人的样子,有一个眼睛怪怪的。”

白思思人已经看不见了,但佟漱仍然不敢大声说话,压低声音道:“真是老白……他为什么会在这儿,白思思看见他了吗?”

“……我觉得没有,”张宗终蹙眉道,“如果看见了,她大概会直接冲进去抓住老白不松手。”

两人也往周家回去,佟漱边走边说:“有没有可能白思思看见别的东西了,我觉得她刚才怪极了……”

“不清楚。”张宗终摇头,“先回周家吧。我想,周爱冰的奶奶口中那个叫住她的人,可能就是老白。”

佟漱走得慢些,不知不觉张宗终到了前头。他心里完全没平静下来,虽然现在挨个在人群里找老白是不可能找到的……还有,那个人真是老白,和他有杀身之仇的殷小红为什么半点反应没有,难不成她不在这儿、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脑袋里跑火车似的,佟漱不留神撞到了突然停下的张宗终背上。张宗终没有回身,突然语调平静道:“其实,刚才有一瞬间,我心里挺高兴的。”

佟漱愣住,张宗终继续悠悠地说:“我有时候会想,老白会不会其实早死在哪个荒无人烟的角落里了。”

“但是他没有,”张宗终说着,回过头冲佟漱扬起嘴角,“我可以亲手杀了他了。”

第222章 火

回到周家,佟漱人更加恍惚了。起先,张宗终并不是没有让他感到害怕过,或者可以说一开始他把自己吓得要死好几次。但没有哪一次能比得上刚才那个他发自内心的笑容更令佟漱惶恐,可他的大脑没有冷却,也没有办法停顿、思索。

两人到的时候白思思早也走回来了,估计已经跟周家父母讲过了情况,进门便能听见嚎啕大哭声。佟漱置若罔闻,自己坐在沙发上发愣。张宗终也没有参与白思思和周家父母的交涉,安静地坐在佟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