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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张宗终收起伞,立在墙下。

此前,佟漱是不清楚砖厂厂房内部应该是什么样子——总之不会是眼前的模样。进门后远处便是张相当气派的供桌,供桌上摆着很多颇有年代感的雪花膏、的确良套裙,还有各式各样的女鞋,都落着厚厚一层灰尘。正中央是个大香炉,比有应公妈庙的还要大、积满香灰,甚至还插着一支残香。

供桌后,在厂房的内部竟然又修出了一座不算大的小房子,只有三米多高,完全是小庙的模样,飞檐高高翘起。屋檐下,暗红漆木隔窗的庙门却是关着的。整个砖厂内部没有和砖头相关的东西,反而修了个阴气森森的小庙,这难免让人产生了种违和和怪异感。

“这是在干什么……”佟漱忍不住小声说。他看了眼张宗终,见他也愣愣的。佟漱拉拉他衣角,张宗终这才回过神来,小声自言自语道:“难怪……”

“这是座阴庙,”张宗终回过神,解释说,“他们把砖厂改成了姑娘庙。”

“她已经是受了香火的鬼仙了。”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佟漱心不知不觉提了起来,往张宗终身边更靠近了些。假如这座姑娘庙内有殷小红的画像或是塑像的话,这回佟漱倒是终于能看清楚脸了,只是他一点儿也不好奇,或者说是他有种直觉,庙内有两人更不想看到的东西。

这实在是不合常理。砖厂内部的小庙显然不会是个人就能修起来的,即使是个人出资,至少也需要征求枣花乡部分人的同意。而黄菩萨是在1988年离开枣花乡的,应该是她带走了殷小红的死玉耳坠。那么,在那一年,殷小红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她做过什么、做了什么,能够让枣花乡人在这座可以说是养活了这片土地的砖厂里修上一座阴庙供奉呢?

正脑海思绪齐飞,蓦地,佟漱听见身后回荡起轻飘飘的脚步声。两人一起回头,见方才不知去向的老太太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她也把伞立在墙角,从怀中摸出盒线香和打火机,无视两人走到了供桌前。

莫名的,佟漱屏住呼吸,手倏地攥住了张宗终衣角。两人看着老太太点香,拨弄掉残香把新点燃的一支插进去,自言自语道:“十二点了,该上香了。”

她点完,双手合十在供桌前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红姐儿,你回来了……”

边念,老太太绕到供桌后面,推开了那座阴庙的木门。

仿佛有股阴冷到极致的寒气从门后涌了出来,夹杂着劣质化妆品香精和烟火味、像是双手从脸颊轻轻抚过。佟漱心里毛到极点,阴庙内是张竖放的石床,石床上一口漆木黑棺,没有盖子、棺口大敞。

老太太口中不停地嘟囔着,“红姐儿,你回来了,我该走了……”

她扑通跪倒在石床下,伸手一推,石床竟被老太太徒手推开,露出下面黑漆漆的洞口来。紧接着,她突然猫腰,在两人眼前爬进洞里,消失不见!

第190章 洞口

这一幕实在骇人,眼看着老太太爬进洞口消失,佟漱有种她已经顺着黑暗爬进了地府去的错觉。他还没反应过来,张宗终自己快步进到小庙,佟漱眼睛还没来得及眨,脚便跟着也走了进去。

石床上放着的那具棺材中并没有尸体,但也并非空棺。里面垫着厚厚的黄色光面绸布,看上去非常像是那种中档茶叶盒的包装内衬。可惜里面装着的不是什么茶叶铁罐,而是一身明蓝色的寿衣,唐装样式的对襟上衣和长裙,头的位置是枚四方软枕,脚下则是双绣花寿鞋。

两人向棺材内看时都有意无意地绕开了那个幽深的洞口。确认棺材内没有尸体后,张宗终才打开手机的灯筒往洞内照,光束竟一明不见洞底,宽宽窄窄的土台阶继续向下延伸,洞口狭窄,成年人只能折腰进去,难以分辨地下还有多大空间。

仅仅站在洞旁,阴寒的潮气便扑面而来,佟漱心有余悸,小声抓住张宗终的胳膊,“……你不要跟我说你想进去。”

张宗终一言不发,举着手机往洞口里照,佟漱抿了下嘴,蓦地发觉白色光束一晃而过,照亮一张苍老的脸——那老太太从台阶尽头探头往上看,双眼已变得瞳孔扩大,边缘浑浊。她没有躲闪,只是往上抻着脑袋,像是在等待两人走下来。

半晌,老太太倏地把头缩了回去,身影再度消失于黑暗的地洞深处。张宗终收起手机,立刻坐在了洞口前的地砖上,两条腿已经伸进了洞里。

不知下面蛰伏着什么东西、不知深浅,他如果像老太太一样爬进去,连还击防备都施展不开,还不如这样往下退。饶是如此,佟漱手比脑子快,从他背后腾地拎住了他衣领子,自己也半跪半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