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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手中的伞囫囵塞给了沈惊鹊,僵直转身,往不同的方向走去。四月的雨冷不透他的□□,可是他的牙齿一直打着颤,想着方才的承诺,往后不能再去她面前招厌。眼眶红了个彻底,酸涩得难受。

沈惊鹊愣愣地握着伞柄,看着他削瘦的背影有些出神,不知为何心上有些难受,眼中似乎泛着泪光,为何会为了他流泪,她不得而知。

许是为了一个可怜她的人。

又或许她很久没有得到这种关怀了。

以前她从未想过倚靠任何人,以后也不会。

沈惊鹊回了尚食局,看到宫门外的长亭撑着伞在等她归来,见到她手中的伞不免疑惑,“你这伞是哪来的?瞧着不像是我们局的。”

“路上遇到崔典籍,他给的。”

沈长亭眉头微皱,她因为崔明景对崔家的人下意识排斥,但是崔明棠曾救过沈惊鹊,所以具体他们二人私交如何她并不清楚。

“方才承乾宫的袁姑姑来了,说是司膳司呈上去的凉谷米粥不合口味,那位发了好大一通火。”二人快步往住所走去,想着快点将身上的湿衣裳换下来,途中长亭小声地说着方才司里发生的事。

“杨尚食现在心情不好,你小心别冲撞了她。”她顿了顿,似乎在想着说贵人的不是似乎不太好,但是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那位本身就不爱吃这类,还不是前日陛下夸了句凉谷米粥好吃,她想着讨好,结果却不如意。”

沈惊鹊应了声,忽然想到明日要去给承乾宫送养颜药膳,叹了口气。五皇子前几日在闹市纵马被弹劾,那位想找万岁叙旧情求宽恕,却苦苦见不到人,便将气撒在她们这些服侍的身上。

做了掌药之后,她和长亭属同一品阶,杨尚食便将她们二人安排在了同一个屋内。只是碍于两司不在一处,往日步行的时间便长了些。她们的院落前方有一个稍陡的坡,院门敞开站在坡的上方,可以清楚看到院内几个屋子的情况。

换完衣物,她便和长亭道了别,匆忙回司药司和闻人交班登记。崔明景倒台后,浣衣局的徐掌印正避着风头,沈柳棉去寻他要闻人,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沈惊鹊便留了她在司药司做了个无品阶的女史。

崔明棠受着雨一路回了住所,屋内尚未点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几缕暗沉的光线。是了,窗外的天尚且昏沉,又怎奢望有骄阳照射进来。

他回到室内,就着湿衣坐在木椅上,寂静的室内只有他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过去他将所有的时间都投注在读书上面,生活虽然枯燥无味,但幸而有书籍能抚慰他的心灵,其次便是她。他从未与女子接触过,不知该如何相处才是符合规矩的距离。

从前在书院,他见过她鲜活的模样,却碍于礼节从未迈出过那一步。如今,他身体破败,苟延残喘地拘于世,只求将她拉回正道,那一身的罪孽由他替过。

崔家已无,他孑然一身存于深宫,被五皇子羞辱时他本该绝食了断,不该这么屈辱地活着,还能成全了他的傲骨与名声,被京中人称赞。

可是他舍不得,沈惊鹊这一生已经过得孤苦,他想看着她嫁到一个好人家,想看她安然幸福,与相爱之人白头偕老。

所以入了司礼监,他凭着曾经的所学周旋于司礼监与太子之间,从一个无品阶的小火者爬到听事,再从听事爬到典籍,不过是怕她犯错,无人撑腰。

京中连下了两日的雨,沈惊鹊给承乾宫送药膳那日,天空已经拨开了云雾,一片清明。躲了几日的日头终于出来,青石板水分蒸发,烤得发烫。

她带了两个女使跟在身侧,沿着宫道拐进了承乾宫的门。

送膳的时候,遇上了张贵妃在庭中散步,叫住了她。天气好了,贵人都愿意多走两步。

“你是司药司的?今日我心情好,就在这儿打开吧。”

沈惊鹊行礼应是,开了食盒盛了一碗,恭恭敬敬地递给张贵妃身侧袁姑姑。袁姑姑接过,照规矩分了一小碗出来,试了温热程度与口味,才将没被碰过的那碗递给张贵妃。

张贵妃浅尝了几口,用帕子拭了下唇,道:“把头抬起来,我瞧瞧是哪位女官做出那么好吃的药膳。”待瞧清她的长相,将手中的碗盏放置一旁,勾唇笑了下,“这位便是,姐姐身边沈凤仪的妹妹吧。”

她转头似是和袁姑姑诉着日常,“姐姐说我治理后宫不力,果真是我比不上姐姐。你看姐姐随便挑一个粗使女使违了规矩升为七品,也比那些一阶一阶升上来的能力强上许多。”

虽是承乾宫内的话语,在场却没人敢接她的话。

张贵妃似乎也觉得无趣,倚靠在宫人搬来的贵妃榻上,“不过我瞧着你与沈凤仪生得倒是不像,你的这双桃花眼怕是陛下瞧了都回不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