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奥灶面

小镇人家 朽月十五 4681 字 2022-09-25

阿夏自然是大力说着她哥的好话,论拍马屁的功力舍她其谁。

只把南溪说的更抬不起头,一会儿又眼巴巴的问她,“你哥,他真是这般做的?”

哪个女子会不喜欢未婚夫婿对自己上心。

“当真,比黄金还要真,”阿夏只差没对天发誓。

南溪搅着手上的衣带子,头略微抬起来一些,话里却带笑,“你这张嘴,纵是假的都要被你说成真的。”

“阿姐,你这就是冤枉我了,”阿夏走到她旁边,挽住她手臂,“我这说的可是真心话。”

反正她把话说的天花乱坠,到后头都把南溪给逗得忍不住笑出声。

阿夏沉思,就这样她哥还怕她跟未来嫂子吵嘴,还不如担忧他日后与嫂子的关系呢。

这般想了后,门外有人敲门,原是南母来送饭菜了,商议婚期这事女儿家不好下去,她就把饭端上来,又请求阿夏留着陪南溪吃顿饭。

阿夏自然没有不应的。

端过那两碗面,忍着烫将它放到茶室的桌子上,她闻着这味道就知道是奥灶面。也是极费功夫的一碗面,在镇上若非有贵客临门,轻则都不会在自家烧这面。

主要这面比起旁的来,讲究要更多些,正宗的说是要到这“五热”才好。

五热之一,碗要热。那些碗都是放在沸水里,等面煮好后,才将碗给捞出,避免它被风吹凉,到时候这热面触着,滋味就坏了些。

之二,汤热。汤不热,这面本就是重油,一冷那油花就浮在上头,冷油入口哪里还算好吃。

之三四为油热、面热,面就是得水烫时放,不然很容易坨成一团,油热是本该就热。

最后就是浇头热,这浇头冷,鲜味就差。且浇头也决定了这面到底是红汤还是白汤的。

这红汤面可以说是红油爆鱼面,是用青鱼腌后再炸,放红汤把碱水面放下煮熟而成。白汤的浇头是卤鸭,用的麻鸭炖煮后切片,再倒汤头煮面。

红汤颜色深,那是用黄鳝或是螺丝、鱼头,再加筒骨、老母鸡吊出来的,浓油酱赤全给搁下,才汤头红润,鱼味满口香。

白汤则色清透,毕竟老鸭熬出来的,旁的什么也不多放,口感上更为清甜。且卤的鸭是按秘法腌制的,从皮到骨到肉都是香的,肥嫩可口。

南母是一样各端了一碗上来,阿夏和南溪对视一眼,两个人干脆相互往对方碗里夹面,她们口味还挺相同。

爱吃红汤和白汤混合后的面,一则觉得红汤过于喷香,二则是白汤太鲜甜,若是两者稍微混点,那刚好对两人的胃口。

面爽滑又筋道,汤底更加浓厚,既鲜又清爽,不显得太过于油腻。

只不过就算是在有凉风的夜里,吃这面也熬不住热气,她们两个算是边擦汗边吃面,吃到后头各自都忍不住笑,模样狼狈。

吃完不久后,南溪没让阿夏收拾东西,而是拉着她走回到屋子里,知晓她再晚些就要走了,一时竟顾不得羞赧。

从那床前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子,那里头全是颜色不一的束带。她把这轻轻搭在阿夏的手中,说话的声音也轻,“阿夏,劳烦你,把这捎给你哥哥,就说,”

南溪的话顿住,索性这夜深,也瞧不出她脸色有多红,才又缓着气把话给说了下去,“就说瞧他那束带不太鲜亮,给我哥做的时候想起来,便也给他做了些。”

到底是皮薄,连真话都要搭在旁人那才说得出口。

阿夏当即点头,宽了她的心,可乘船回去拿给方觉的时候,她是这般说的,“我嫂子可关心你了,说是那日瞧你的束带一点都不鲜亮,怕你在同窗面前丢了脸面。便给你多做了几条,让你好换着带,日后她还给你做。”

“哥,你瞧我嫂子多心疼人,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

方觉抚着那束带,手指轻轻抚过,便将盒子给收起来,握得紧紧的,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不过他说:“你可别诓我,小溪她必不可能这般说。”

只说几句话就得脸红,哪里会说这些来。

“那你不信就算了,”阿夏斜眼瞧他,白费她这一番苦心。

又给补了一句,“守着你那几条束带过日子去吧。”

“你这丫头,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方觉明显心情很好,满面春风。

“婚期定在了几时?”

“快了,冬初边,日子到时候再挑个好的,近的来。”

阿夏看她哥的笑连收都收不住,一时想起盛浔来,这么想着,回到自己屋子里后,大半夜翻箱捣柜搬出布料,准备给盛浔绣点东西。

不过睡下前总翻来翻去睡不着,哪怕睡下也被噩梦给惊醒。梦到海上的浪很高很高,就算没有渔船侧翻,她这心里总不安稳。

惊醒后就呆愣楞地坐在床上,以前盛浔出海到从来没有这般过,也可能当时她觉得就是个邻家哥哥。

可现下她就开始为着个没影的事情,成宿睡不着,心跳得也一点不平稳。询问过有关新罗水道的事后,更是呆坐在那里许久。

等向南家下了聘后,婚期也定了个大概的日子。阿夏第二日就撑着油纸伞,顶着烈日一个人乘船跑到千光寺里,寺里此时人也不算多。

她辗转在小道上左拐右拐,额头边的碎发都叫汗给沾得湿透,才终于找到那寺庙里专门求平安符的地方。

是个不大的佛堂,里面供奉的神仙阿夏瞧不出面目来。可却在那僧人问她,是不是要求最好的平安符时,她没有犹豫地点点头。

他们这里的最好的平安符是十八两,要是更为好的,那就要往百两千两以上走。这笔银钱掏空阿夏的全部身家都拿不出来。

这十八两都算是她全部的家底了,是过生时她哥和她爹塞的,还有大伯临走时,也非得给她的,不然这银钱也拿不出来。

她把那袋子零碎的银钱放在桌上,低声道:“劳烦帮我写上,出海平安。”

“好,还可以在平安符上写姓名的,小娘子你看?”

“那写吧,”阿夏提笔在这纸上写上盛浔二字。

僧人收了字后又说:“最好的平安符得大师开光过,七日后才能来拿。”

阿夏心知这事急不得,收了僧人盖了印章的纸,又匆匆坐船回去了。

只不过离着盛浔出海的时日越近,她好像出神的时日更多,甚至听闻海船回来了,也没有那般高兴。

因要开始囤两个月去新罗的米面粮油以及其他,这几日盛浔都只能歇了工后来见她一面。

以至于阿夏从寺庙取到那枚描绘着繁复图案的平安符时,都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瞧了又瞧。

她踏出寺庙的门后,不知想到什么,又疾步走回去,找了个最灵的佛像虔诚地磕了几个响头。

她不贪心,她也只求了一个愿望。

保佑海船能够逢凶化吉,平安回来。

阿夏想啊,新罗水道那般纵横交错,稍不留神就会触礁,她希望这艘船能穿过那些暗礁风浪,平安地回到她这里来。

起身回去后,都难掩自己知道那水道艰险后的郁郁不乐。

尤其才刚回到家中,方母就急忙地拉过她,“你这孩子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着。”

“我有事出去了一趟。”

方父在一旁打圆场,“好了,阿夏肯定有事情忙去了。你别急,好好跟孩子说。”

“成了,你要是有什么东西要给阿浔的,去收拾出来,他们出海的海船提前到明日五更天出去。”

方母也是得知这个消息后,有些着急上火。

“不是说还有几日吗?”

阿夏面上有着明显的不可置信。

“最近察觉到天象有变,等不着立秋了,怕到时候多风多雨,不好赶水路,老把头瞧的指定没错。你要是有,就去收拾,我跟你爹先去盛家帮忙,他们今晚有个饯别宴,几家一块办的。”

方母说完后就急忙拉着方父往外头赶去,只留阿夏呆愣楞地站在那里,

心不在焉地收拾好东西,走在路上时不时踢着石子,明明早先盛浔跟她说的时候,她还没有这般失落的。

等走到了盛浔家中,那院子里都站满了人,大家系着围布忙活着,欢声笑语比以往少些,连买了海船的喜悦都没有太多。

倒是小孩子无忧无虑地在桌子底下乱窜,到处跑来跑去。

从门里走出来的盛母,今日面色明显不是很好,不过瞧着阿夏还是强挤出个笑容来,“阿夏来了啊,盛浔在里面,我去给你叫他,你们好好说说话。”

“盛姨,还是我自己进去吧,瞧您气色也不太好,这段日子总得把自己身子照顾好。”

阿夏不让自己露出难过的神情,她上前扶着盛母,是真的关心盛母的身子。

“好孩子,我都晓得,过了这两日就好了,你快些进去吧。”

“那我去瞧瞧,”说完阿夏才进屋,才进去被堂屋那乌泱泱坐着的人给吓了一跳,她站在那里挨个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