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下唇,犹豫又囫囵地翻了下去,希望能找到一个温暖的家庭给她以慰借和帮助。

接着她看到一个故事,是讲某个秀气文静的小男孩喜欢偷偷穿女性化的衣服,因此在校园里受尽了歧视和侮辱。小男孩虽然外表文弱,却拥有足够强大的内心,咬牙忍下了来。后来他的母亲来学校开家长会,才从其他人玩味的眼神和交谈中得知了儿子的情况。母亲沉默地将小男孩带回家,孩子紧张地跟在她身边,小手紧紧在背后攥成拳,时不时地悄悄抬眼打量她的神情。母亲有些心疼,蹲下来揉了揉儿子的头,然后笑了。

小男孩说:“妈妈,你也歧视我吗?”

许沄睫毛微颤,泪掉下来滴在书页上。昨天她的小九也是这样,忐忑地问妈妈你也歧视我吗?

她抬手抹了一下泪,迫不及待地翻到下一页。

小男孩的母亲笑着戳戳儿子委屈的脸颊,轻声问道:“我为什么要歧视你?”

小男孩愣了一下,“因为我……我不像一个男子汉,我喜欢穿女孩子的衣服,我还喜欢粉红色的东西……我是变态。”

“这不叫变态,”母亲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这世界上既然有留着短发不穿裙子的女生,同样也可以有喜欢裙子和粉色的男生,这是你的权利,没有人可以剥夺,连妈妈也不可以。”

母亲的话让许沄怔住,她确实没有任何权利去左右儿子的爱好和人生。在楚家关于爱的等级排序一直很明确,父母对彼此的爱排第一位,对儿子的爱排第二。用楚信的话来讲就是,老婆是我自己选的,而对儿子却是一种责任,就好像一个是我专门攒了大半辈子的钱才舍得买的商品,另一个是商场好心送我的赠品,我自然最喜欢前者。

将心比心,许沄也希望儿子能找到自己最中意的那个人,然后毫不犹豫地花掉所有积蓄带他回家。想到这里,她有些释怀,当她教会儿子善良和真诚的同时也就已经把钱交到儿子手上,后面的故事就不是父母该继续参与的了。

她吸吸鼻子,忍下眼中的泪意,抬头时才发现老太太不知何时悄悄地挪到了她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语重心长,“是糖块还是毒药,总要他自己亲口尝过才知道啊。”

许沄张口想要说话,却被老太太轻轻拍了下后腰,“哎呀呀我好汉歌瑞,都汉歌瑞得耳鸣了,我们一起快一点把书整完就回家吧。”

许沄破涕为笑,一边哄着撒娇的老太太,一边把书摆上书架,很快就结束了工作。

锁上店门出来时,老太太的围巾被轮椅卡了一下,一阵冷风灌进脖颈,“刚才还有太阳呢,现在就冷起来了。”

许沄闻言抬头,飘过来的淡灰色云朵挡住了阳光,确实是有点冷。她帮老太太重新系好围巾才继续往前走。

路上她太敏感,总是控制不住地去看那些年轻情侣相握的手,无一例外都是一男一女。担心、无力、遗憾和欣慰混杂在一起,她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这种小心翼翼在进入小区后彻底爆发,那些不太相熟的邻居好奇地看着她,她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她们话中的“二椅子”是在说谁。

许沄有些崩溃,喜欢赖在她身边耍贱卖萌的小宝贝被人这样诟病,各种难堪的词汇和经历都可以肆意加在她儿子身上。她盯着其中一位,咬牙问道:“你是看到我儿子的艾滋病病例还是看到他滥交的现场了?”

妇女没应话,嗤笑一声偏过了头。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造谣者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他们张嘴说一说手指动一动转眼就忘了,故事的主人公是死是活难过快乐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就如同堤坝倒塌洪水泛滥的时候,没有一只蚂蚁会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许沄无可奈何,她连骂人的话都说不狠。要是早知道有和这些人撕破脸皮的一天,她一定乖乖地把《甄嬛传》看个百八十遍。

老太太倒是淡然,拍拍她的手背冲她摇了摇头。

许沄被老太太拉走,她被气得发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心事重重地往前走,不明白她的两个孩子,心地善良,谈一场恋爱到底碍到谁了?

许沄低着头,在家门口撞到一个人。

她抬眼看过去,恰逢乌云移开,一束温暖日光斜斜映下来,似乎与刚才的恶意间竖起了一道屏障。她抓住不自觉后退的纪肇渊,脑子还没转起来便已经开口让他留下吃饭。

老太太在一旁微微一笑,然后滑着轮椅先进去了。

许沄内心有些挣扎,但她依然没松开,反而将两个孩子的手交叠在一起。

即使在冬天,也该有一朵玫瑰的。

第51章

纪肇渊后来的两天假期继续在楚家度过,一切如常。先前的那场“闹剧”大家都闭口不谈,仿佛没发生过一般。

临走时楚九歌心里还是没谱,许沄帮他收拾行李时他就一步不离地跟在后面。许沄不耐烦,轻轻抽了他一下,“没事儿干就去拖地。”

楚九歌不肯走,仰面瘫在床上,“妈妈,你这算是同意了吗?”

许沄正叠着衣服,头都懒得抬,“同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