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楚九歌其实大概查了一下阿斯伯格综合征,但他现在才隐约有一点点明白什么叫做“不知道别人的情绪”。并不单单像他先前认为的说话不中听那么简单,Aspie倾向于从字面上理解别人的话,只能根据逻辑性来判断,不会进一步思考其象征意义,常常会对谚语、反话、修辞、影射和讽刺的语言感到困惑。

楚九歌不想笑,他喜欢逗纪肇渊,喜欢看纪肇渊冷着脸文绉绉反驳的样子。但他不想拿纪肇渊的缺陷开玩笑。

楚九歌抿抿嘴,用上了他毕生的文学功底解释道:“‘喜极而泣’你知道吧,一个形容词加上哭了,意思就是超级超级超级棒,棒到极限。比如说,我真是帅哭了,意思就是我很帅。再比如说……”

纪肇渊想了想,说:“你笨哭了。”

楚九歌被噎了一下,苦笑着冲他竖起大拇指:“学以致用,聪明哭了。”

纪肇渊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接受他的夸奖。

楚九歌原本还想和他分享一下自己辉煌的童年,现在也没了心情。他恋恋不舍舔着碗沿:“明天还做这个吧,好吃!”

“这是周二的早餐。”纪肇渊用完餐,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裤子上的褶皱,“你洗碗。今天用的是不锈钢炖锅,买东西送的,你一起洗了吧。”

楚九歌有气无力:“好——的——”

纪肇渊看了看表:“给你十五分钟,结束后上来书房找我。”

还是那辆奥迪SQ5,楚九歌戴着耳机熟门熟路地坐进副驾驶。他陶醉在音乐里,跟着节拍左右摇摆着,直到纪肇渊提高声音第二次叫他的名字,他才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楚九歌拽下耳机,看着纪肇渊。

“学校周围有很多餐厅,午晚餐自己解决。”他打亮转向,减速拐弯,“你记一下路,放学后自己回去。”

楚九歌揪着一撮额发,吹了一下,“你不能来接我吗?”

他这种满不在乎的散漫态度让纪肇渊有些不舒服,“我为什么要因为你而提前下班?”

“我哪知道为什么,”楚九歌耸耸肩:“问昨天的你喽。”

纪肇渊沉下脸,没有说话,似乎在跟自己生气。

楚九歌倒无所谓,他挑了下眉,又戴上耳机开始听歌。

语言班是一位华裔开的,在一条不算繁华的街上,门脸朝着马路,挂着蓝色的牌子,和国内那些神神叨叨的补习班没太大差别。

纪肇渊帮他报的是一个小班,收费昂贵,算上楚九歌一共只有五个学生。坐在最前面的矮个子男生戴着一副圆眼睛,人闷闷的不爱说话。中间并排坐着两个女生,胖一点的那个上来就踮着脚要捏楚九歌的脸,这让他很烦;另一个看起来挺腼腆的,他朝她笑笑就算认识了。

楚九歌注意到最后面的华人男生,穿着浅灰色的短袖,安安静静地在看书,左手腕压在桌子边缘,手里握着哑铃。这个动作楚九歌很熟悉,教练说能够增强腕部力量,对控球非常有利。但他懒,坚持了几天也就不了了之了。

楚九歌朝他脚上看了一眼,KD8 EP。

楚九歌走过去,拍拍男生的肩膀,“兄弟,也打篮球吗?”

男生挺健谈的,很快便和楚九歌聊起来。楚九歌了解到,他叫齐威,是补习班张老师的侄子,刚收到UCLA的offer,趁着假期没事儿来这里打工,帮张老师看看班。

齐威很热情,邀请楚九歌一起玩儿:“周末我们湖边公园有比赛,一起来吧。”

楚九歌有些不好意思,“我英语不太好啊,和一堆外国人打球挺尴尬的。”

“没事儿,多和人接触接触练一练就好了。”齐威笑道,“球队里好几个都是华裔,再说打球又不用你讲话。”

楚九歌顺嘴问了齐威喜欢哪支球队,没想到两人碰巧都是Thunder死忠蜜。他们正打算同仇敌忾一下球队里突然转会的操蛋小前锋时,张老师蹬着小高跟进来了。

齐威收拾了一下东西,压低声音说:“那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楚九歌跟他碰了碰拳头,点头说:“好。”

楚九歌没想到,他在湖边公园的篮球场打了人生最操蛋的一场球。他被对方的小前锋摸了屁股,然后齐威看事态有些失控,直接报了警。

纪肇渊一周之内,第二次提前下班。他面色不愉地听警察叔叔复述整件事情的缘由,楚九歌觉得他已经不耐烦到下一秒就要把文件摔在警察叔叔脸上。

但是纪肇渊没有。他一页接一页签着字,偶尔抬头递给楚九歌一个冰冷的眼神。直到格里斯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他握着笔的手指才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