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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叶甫根尼,我不明白。”

他嫣然一笑,好似宽慰我一般:“你会明白的,莱茵,你会明白的。”

他直起身,没有穿克格勃上校军服,只穿着一件灰色衬衫的他,即使在惨白的灯光下,看起来也很柔和。他本就不锋芒毕露,用尤利安的话说,他是站在阴影里对所有人侧目而视的性子。

他似在思考什么,低头凝眉许久,随即又转过头来看我,冲我柔和而苦涩地笑了笑。

“你看,如果早知道会走到这一步,我就不该跟你产生任何不必要的交集。人到底还是感性动物,我现在居然对你产生怜悯了。这让我感到不适,或许,这让我感到一种挫败。”

我不解地凝视他,说:“你们究竟要让他怎么样呢?他做得还不够吗?”

叶甫根尼眼睛微微睁大,笑容变得惨淡。

“他做的够多了,正是因为做得足够好,太好了,所以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十一年,他在这个位置上坐得够久了。他和萨沙的过往让人永远无法相信他们,莱茵,你想想,你会把这么重要的军权放在古拉格,契卡出身的人手里吗?”

“他的立场足够坚定!”我大声说:“没有人比他更忠于国家!”

叶甫根尼眼里渗出嘲弄,说:“这在于他的立场问题吗?莱茵,你还是太天真了,这和立场没有关系,这是角逐……这是权力的争夺。”

“可他这么多年来做得滴水不漏,在萨沙那件事上也处理得干脆果决,竟让人找不到把柄。可是……”

他的目光刺向我,清浅的笑容带有玩味与得逞,暴露他心底最阴暗的一面。

“你为他带来了一个,不容置疑的罪名。”

我死死咬住牙关,狠戾地说:“我没有……”

叶甫根尼难过地皱眉,走上前来抚摸我的脸,轻声说:“你说我又何尝愿意看到这一幕,这么多年一同在外,即使互相抗衡也会有友谊的成分在,可这就是这个世界,他必须得下台,最好死掉,这样才能让人放心。在长久的提心吊胆的面前,友谊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那个“死”字深深刺痛了我,我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却依旧沉声问:“那么,究竟……是要让谁放心呢?是你吗?叶甫根尼?”

他眼底的讥讽毫不掩饰地大片淌出来,直起了身。

“是我,可又不是我,因为我代表很多人,代表一个集团,而这个集团的顶层,就是权力的终点。”

“你怎么还不明白呢?莱茵,他们当初反手卖了贝利亚,帮助赫鲁晓夫同志上台,可赫鲁晓夫同志从不相信他们。他们也不值得任何人的相信,他们那种出身在整个高层里都格格不入,可他却来到了这样一个高度,你觉得他会放任他继续往上爬吗?柏林这块令人垂涎欲滴的宝地,还会继续让他控制在手里吗?莱茵,要做掉他的,就是他所效忠的本身啊。”

我被巨大的惊惧深深裹住,都快要发不出声音,强压心里的颤动,问:“那你们究竟想要怎么做……”

叶甫根尼缓缓垂下眼睫,说:“很多次他已经收到了调令,要是在萨沙死的那回他放手柏林,离开东德,我们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你说他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柏林呢?为什么一定要跟理查德那伙人杠上?无论是柏林还是理查德,都是中央所关注的重中之重,他却这样牢牢攥在手里,甚至不惜与赫鲁晓夫同志展开对抗。”

他轻笑一声,抬起眼睛看我:“小莱茵,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有那么多人在替你们隐瞒,甚至索尼娅都为了你们而威胁我,可那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得走到这一步?”

他轻声笑了笑,抬头望向房间的四角,说:“看到没,这里都是监控设备,只要他来救你,这里就会拍下一切。莱茵,别怪我,你或许会受点罪。不然怎么展示你们那败坏道德,违背法律的‘伟大’爱情呢?”

“他不会来的!”我无能地抗辩,嘶吼出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

“不,他会的。”叶甫根尼神情又阴狠起来,带着几分得意:“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次他受伤是因为去西柏林救你?听说还是你亲自开的枪?可上次把你关进监狱里,他又怎么忍住了?哦我明白,因为他觉得我们伤不了你的性命,他觉得按流程来办事,你还熬得过去,所以他就熬得过去,可这次呢?”

他苦笑摇头:“莱茵,你知道吗?暴乱里面的煽动者,有我们的人,无论如何,就算你不进去救那些孩子,你都会在这里,明白吗?这是出格的、针对性的、挑衅的行为。他可忍不了,就跟上次一样,他用一个死去的中尉来警告,那么这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