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仿佛再度忘记他的存在,放下茶盏,又开始批阅奏折。

殷玄跪在地上,口中不停,面色也有所遮掩。唯有紧捏的双手,能稍微暴露出他的心绪。

可惜手在袖中,旁人无法看明。

他口中说着释迦牟尼佛在忉利天宫,如何为母亲摩耶夫人说法,心中却想,不行,绝对不行。

他才该是这个国家的君主,才应该是让人恐惧,让人讨好,让人顺从的那个人!

他偷偷抬眼,看向坐在高处的父亲。倘若皇帝此刻抬头,一定会为此刻儿子眼里的怨毒所惊。

可毕竟没有。

一个时辰后,殷玄口干舌燥,说完最后一句:“是时忉利天,雨无量香华,□□珠璎……”

他声音静下。

皇帝的落笔的动静仍然不停。

少顷,泰昌帝终于道:“宫门已经落匙了吗?”

旁侧的太监深深弯下腰,回答:“陛下,是的。”

皇帝看向殷玄,慢慢叹过一声,说:“老八。你好书画,是一件好事。陶冶性情,返璞归真。可今日来看——”

他停下来,话锋一转,“罢了。今日以后,你便多读经书。府上份例,先减上三年。”一顿,“既然天晚,你便在侧殿歇上一夜。”

说完,泰昌帝挥一挥手。

这是让殷玄下去的意思。殷玄道了声“儿臣告退”,方才起身。动作间,又是一个踉跄,起到一半儿,重新摔在地上。

泰昌帝不动,看着殷玄挣扎着站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