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沿着海边大道兜了半圈,沿途看了会儿夜景,最后林肯停在一座工厂仓库前面。

港城多山,不仅市内道路多上下坡,很多地方的水泥森林也随着山势建得高高低低。经常你爬上一栋建筑顶层,以为够高了,钻出来一抬头,就会茫然发现自己却还在山底。

这座仓库坐落的位置就是这样,以至于严子书甚至没法判断他们到底在海平面的哪个高度,山上还是山下,只见漆黑斑驳的铁门略显破旧,头顶除了盏昏黄的灯,连个牌子也没有。

门口是一段往下走的狭长的黑暗楼梯,不知通往何处。

严子书望了傅金池一眼,问也没问,就跟着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这不是真的什么仓库,其实就是家艺术酒店。装修完全是后工业风格,充满了艺术家的个人想法,办理完入住往里走的时候,犹如穿梭在一片粗旷冷寂的暗色系迷宫。

傅金池拿了房卡,在前头笑说:“你就直接敢进来,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严子书刚刚还真有点心跳,有时候也佩服他总能找到这些千奇百怪的地方。

穿过迷宫找到对应的客房,严子书委实累了,进门便把自己蜷在沙发上,转头四下打量。

作为以前时不时出差的职场人,高级酒店住多了,工作头两年还能有个新鲜感,后来什么五星级豪华套,也都没太大感觉了。其实比起欣赏,他端量这酒店就跟以前看傅金池的酒吧一样,满脑子只会想盈利如何运营如何,然后醒悟过来,自嘲这功利心是刻进DNA了。

傅金池倒无所谓,顺手把电视打开,房间里顿时充满人为制造的欢快的动静。

套用傅金池曾经说过的话,这是他心甘情愿的。

倒是傅金池抬眸,忽而冲丁鸿波笑了:“你也是,看够了么?”

丁鸿波回神,被自己口水呛咳起来:“你……咳咳咳咳咳咳!”

Lisa远远地过来,看到丁鸿波咳得厉害,连忙上前几步,赶来给他拍背。傅金池才松开严子书,两人重新回到原位,仿佛刚刚什么伤风败俗的场面也没发生过。

方才丁鸿波咳得上不来气的时候,傅金池精致的眉眼带着不加掩饰的嘲弄,向对方道:“你要么有本事装一辈子,永远也别现原形;就算做不到,也劳驾别盯着别人的东西。”

直到Lisa过来,丁鸿波还在咳。他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他想起来了,是第一回他堵在严子书家楼下,得到许可做个“入幕之宾”的那次。

那是个周末,翌日严子书说要加班。他那时候就像一个性冷感的工作狂,傅金池被赶着离开的时候,心里有一部分是餍足的,因为捕获了这样让人充满成就感的猎物,另一部分则想,这人完全不懂情趣,但是这样也好玩,以后什么都可以慢慢教他。

兜兜转转,过尽千帆,好在身边这个人还在。

以后他们还有很久的时间互相纠缠。

只要小心别再把他弄丢了。

傅金池嘴角勾出一抹若明若暗的笑意。

他走过去,把严子书抱到床上,坐在床头,低着头看他睡了一会儿,想到什么,摸出手机,把他的泪痣收到镜头里,才把人叫醒吃药。

“我拍了你的照片。”傅金池贴在他耳旁呢喃,“这次可以么?”

“可以吧……”严子书模模糊糊睁开眼,坐起来,就着他的手把水喝下去,反应了一会儿才清醒,忽然笑了,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去洗澡,待会儿给我看看。”

第二天上午,两个人把一早上都睡过去了,起来叫了客房送餐,早午餐合二为一。

餐车送来的饮品一杯黑咖啡一杯鸳鸯奶茶。傅金池不喜欢甜的,严子书这会儿又想起他昨天害自己丢人来了,皮笑肉不笑地往鸳鸯奶茶里加了两条糖,搅匀了送到他嘴边。

傅金池瞧眼他的表情,认命地低头喝了两口,忽然嘴边一空。再抬头看去,严子书眉梢弯弯地睨他一眼,把剩下半杯甜腻腻的鸳鸯自己喝了,又将那杯黑咖啡推到他面前。

傅金池喉结动了动,看着他就着自己沾过唇的杯子,将自己饮过的奶茶一饮而尽,动作自然而然,有把这个间接接吻变成直接接吻的冲动。

这时手机却来了电话,是司机请示他们今天的行程安排。

原本打算很快就回岛的,但是真出来了,大概因为街头喧闹喜悦的氛围过于有感染力 就连这种后工业风格艺术酒店都装点了棵黑色圣诞树 又觉得似乎多玩几日也无不可。

而在吃喝玩乐方面,严子书一百个被傅金池甩下好几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