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都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想到再不可能见到的父母,令他有些惆怅。而在这雨丝一样细密无边的惆怅中,严子书不免心情低落,又对触手可及的感情生出几分怯懦和怀疑来。

“男人有一个靠得住的吗?”这是他母亲说的,“我年轻那会儿你爸可热乎着呢!连个碗都不让我洗,说什么那么细的手,不能碰冷水。看看现在呢?知道嫌我人老珠黄了是吧?”

稍微克制点儿的父亲也终于抱怨说:“你能不能讲道理?你以前也没这么像个泼妇啊。”

殊途同归都是一句话 你变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严子书实在不愿意想象,自己如果有跟傅金池有闹掰的一天,该是什么样的情形。

算他是个悲观主义者吧,严子书总觉得,海誓山盟这种事其实是最说不准的。

他大概就是那种结婚前就先想好离婚协议书怎么写的人,只怕傅金池现在冲动是冲动了,到以后大家翻脸吵架时,再回顾今天的所作所为,一时感动会全部变成可笑之举。

都说一个人的情感能力是在原生家庭里建构的,而严子书在成长过程中,似乎从一开始就缺乏了这关键的一环,而傅金池 算了,傅金池似乎还不如他呢。

所以他自己都怀疑,这样的两个人能组建成什么样正常的家庭。

十几岁的严子书曾决定过,就算将来谈恋爱,从一开始就不要抱那么高的期待,如此,大概也不会有一天去横加指责“你变了”。而现在他大概依然没有长进,仍坚信这种话本身就缺乏意义。

人谁不会变呢?

工作人员将烧腊饭端上来,烧腊小小一碟,配菜是一百年不会变的芥兰。

“你在港城待过好几年,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严子书用筷子戳戳,忍不住叹气,“在这边吃饭,菜比肉贵就算了,还尤其喜欢配芥兰 就没有别的绿色蔬菜了吗?”

傅金池莞尔,将自己碟里烧鹅的脆皮都拨给了他:“不喜欢就别吃那个了。”

“不用给我,你自己吃。”严子书阻止了一下,但对方已经挟到了他碗里。

“所以我们要是去蓉城住的话。”傅金池道,“那边的口味可以吃得习惯一点。”

“去吃红油火锅?”严子书畅想。

“想都别想。”傅金池断然拒绝。

其实严子书已经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忌口的,正常饮食保证充足的营养即可。唯独辛辣刺激肠胃,还容易引起用力过度的剧烈呛咳,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儿。

过去严子书自己在这儿时,还能稍微往碗里加点辣酱,港城的辣酱其实根本谈不上辣度,也没人会来管他。但只要傅金池待在跟前,他就完全没机会再碰了。

“不如我们自己也去海滨浴场那边搞一次BBQ吧。”严子书忽然想到什么,提议,“上次看他们玩那么热闹,对着大海烧烤,其实还挺有情趣的。”

他并不讨厌这项活动,只是上次共享的对象不对。但丁家那一大家人的热闹,还是让严子书心有触动,竟莫名生出了一点儿对“家庭活动”的兴趣,而且变得念念不忘起来。

严子书有点儿担心傅金池不感兴趣,不过证明是多余的。

不如说傅金池是欣然同意。

甚至想到小报上丁鸿波的照片,如果有条件,他不介意自爆身份,再请记者来拍一次。

严子书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现在,他们又多了一项日程安排。

下午不用再午睡了,严子书去阅览室打算找本书看,傅金池陪着他一起。

这天也巧,在门口的书架上,进去就看到摆着本《蓉城旅游指南》。

严子书刚把手伸过去,突然接到疗养院总机打来的电话,告诉他有访客在会客室等候,是位女性,不肯通报姓名,问他是否要接待。

严子书看了傅金池一眼。如果是曾佩蓉或者她朋友来了,应该可以直接给他来电。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傅金池表情没什么变化,却自己做了主,“我跟你一块过去。”

结果还在上次那间会客室,见到了上次那个Lisa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