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恨这么多被耽误的光阴。

很多小辈都在围着他叽叽咕咕,跟他开玩笑,催他把女朋友带回家。他大概是已经有个谈婚论嫁的对象,也有年长的长辈跟着打趣,俨然从订婚到结婚到生几个孩子都畅想到了。

此情此景,竟还不失几分好笑 可见就算是豪门长孙,也逃不过催婚催生。

不过丁鸿波循规蹈矩,大概也不排斥将成家立业、传宗接代视为自己应当履行的义务。

严子书又围观了一会儿富豪家庭的日常生活,自己在角落烤了会儿串,其实味道平平,不过图个热闹,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去跟丁老先生打了个招呼,说累了想提前离开。

走到海滨浴场的这一头,前面还是那个供游客更衣的隔断,严子书每每经过,不知看过多少次,这次却意外听到丁鸿波的声音,从隔断的背面传来。

今天是工作日,海滨浴场的游客不多,丁鸿波大概嫌烧烤场吵闹,找可以接电话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摸到这边来了。他在讲英文,情绪略显不满,因而抬高了声音。

“Lisa,我跟你讲过很多次,我不是不重视你,只是我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需要把全身心投入进去,你可以不要那么任性吗?不是,我当然爱你。但是我同时真的很忙。事业对男人的重要性,你能理解吗?”

这渣男发言,使得严子书将将要抬起的一只脚迟疑着要不要迈出去。

他倒不是故意想偷听,只是再往前继续走,就算绕远点,丁鸿波也能看到他从前面经过,而对方似乎正在和女友争吵。他们两个此时撞见,不免又是尴尬时刻。

稍一犹豫,那边丁鸿波便又开口:“如果你坚定地想分手,那我很遗憾,但我会同意的。”

严子书还来不及原路返回,他便已兵贵神速地收了线,绕到正面来,与严子书撞个正着。

两人俱是静默了一瞬。

发现来人,丁鸿波面色更加不虞:“你偷听我讲电话?”

但他这反应是下意识做出的,不像是故意要给人安罪名,更像干坏事被戳破后本能的嘴硬。

严子书只是笑笑,还没说话,果然丁鸿波自己也觉得反应过度,又抚了抚额头:“抱歉……是我有点失态。对不起,我这阵子确实心情比较糟糕。”

两人沿着沙滩边缘铺就的小路同行了一段。

严子书步伐不快,丁鸿波也只得放缓脚步,边走边道:“你今天说我看不起人,我有反省一下,虽然那不是我的本意,但你或许也有你的道理。如果造成了你的困扰,我可以道歉。”

严子书玩味地调侃:“照我看,丁先生只要管住嘴少说两句,是应该能更受欢迎的。”

他的态度自然而然,说出这种话,也并不怎么让人觉得冒犯。至少丁鸿波没有恼火。

丁鸿波只道:“但是我刚刚打的电话,劳驾别多嘴告诉我祖父。”

严子书看他一眼:“怎么,是丁先生打算要分手,还是你被人给甩了?”

话音落地,丁鸿波却在原地站住不走了,像根树桩似的杵在那儿,望着打到岸边的浪花。

“我,咳,那样是不是显得很没风度?”丁鸿波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其实也没听到什么。”严子书道。

“其实……我是故意的。”

明明在港城他有那么多门路,却像昏了头一样,毫无察觉严子书的下落。只要一想到自己满怀绝望地海底捞针时,竟不知他就在一线之隔的地方,傅金池就要咬牙切齿。

可他又能恨什么呢?他不能恨严子书,恨自己又无济于事。

只能恨这么多被耽误的光阴。

严子书顿时想起丁老先生抱怨孙子,谈一个女朋友分手一个,谈得女孩子抱怨连天。

而现在,他的孙子作为始作俑者,明显也显得一万个委曲求全的模样。

或者有钱人还真是有一套自成体系的烦恼。

他顿了顿,还是说:“你大概还是有权利以‘不想’的理由直接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