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平川的海边大路上偶尔有人路过,有小情侣骑着渡轮码头处租借的双人自行车兜风,路过长椅时好奇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或许以为他们是对开放的同性情侣。

“应该是我问你,傅金池,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还想跟我上床?不好意思,你来的时机不对,暂时上不了了。你想玩什么成年人的游戏,也玩不了了。你去找个新的人更快一点。”

“曾展鹏头两天就跟我说了,说你可能知道了。我也猜过你会不会找来。但就算你找来我也没办法。”严子书不无抱怨地说,“我倒是想躲,也得办得到啊。回去一看要收拾多少东西,我就放弃了。之前我刚来岛上的时候,甚至自己什么都没搬,全都是曾佩蓉的朋友帮我提着的。人家大包小包,一点东西都没让我碰,最后我就出了个人坐船。”

傅金池把迷迷糊糊的严子书抱到新换的套房,放在卧室床上。

推来的担架床没有用上,傅金池只觉得他现在比以前轻很多。

房间里配备着基本的医疗器械,护士手脚麻利地给挂了点滴。

曾佩蓉很担心地站在一边看着,傅金池示意她到客厅说话。两人在餐边柜旁拉开椅子坐下,傅金池正色说:“你照顾William这件事,我要谢谢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曾佩蓉变得很不好意思,说不应该这样算,她们本来就是自发的,而且现在都是朋友。

她跟傅金池讲了怎么在医院遇到严子书,还有他这几个月以来的生活细节,曾佩蓉说要感谢神的安排,倒是对傅金池来说,现在别说感谢上帝,让他捐一座教堂也可以。

送走曾佩蓉后,傅金池回到卧室,拉上窗帘,坐在床边,严子书已经醒了。

两人的视线对上。严子书有点儿烦躁地问:“看见了吗?跟纸糊的一样。”

傅金池温声说:“会好的,只是抵抗力差。你再睡一会儿吧,起来就好了。”

“等我起来能不再看见你吗?”严子书说,“我明明说了我不想换房间,睡一觉睁开眼,就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自说自话的插进我的生活,什么都按自己的意思安排。”

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不见。

他喘了口气:“我今天见到你真的尽量很客气了,因为我不想得罪你,也不太敢得罪你,不代表我还想跟你发展点儿什么,是不是不直接说难听的,你就不会走?……你能不能滚?”

严子书越说越有点激动,喉头一阵发痒,咳嗽了好半天,压都压不下去,震得脑仁疼。

傅金池知道病中的人情绪敏感,忙说:“你休息吧,别气,我这就走。”

他用下巴蹭着严子书的鬓角,嗅着他的头发:“其实你应该换个思路。你现在遇到的事,都是我欠你的。所以你得从我这讨回去,这辈子都不能放过我。”

严子书打不起精神:“那算了吧,我觉得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想了想,“你不是挺有钱的吗?你觉得你一条命值多少钱,不如折现给我吧,这是最实在的了。”

傅金池又不吭声了,也重新变了脸色。

他知道严子书受限于不那么宽裕的存款经济和强得要命的自尊,受伤以来很多地方也得过且过的,病房,护工,都是凑合的。虽然有人帮他,那全仰仗于别人会不会发善心,他这简直像在吃百家饭,跟有自己人精心照料能一样吗?身体能养成什么样?有没有留下病根?

越想,越缓不过劲来。傅金池是认真的,严子书就该跟他讨债,讨到他倾家荡产。

严子书却想,看来这话说得又不对头。

早知道少说一句了。

傅金池喜怒不定的时候,不宜交流。

地上的阴影渐渐偏移,这会儿日头又快追过来。严子书想换张椅子,但又疲懒得不太想动。人走累的时候往往靠一口气撑着,一坐下这口气就松懈了,困倦会很快地爬上来。

而且他其实不太舒服。海边气候温差大,他上山的时候还有点凉嗖嗖的,这会儿紫外线又特别强烈,晒得人头晕,脑袋一跳一跳地胀痛。傅金池总这么搂着他,更是热得不停出汗。

严子书觉得他情绪也该稳定了:“我得回去了。中午的药还没吃。”

傅金池万分不愿放手,但没有理由拦着他:“我……我送你。”

他不容拒绝,亦步亦趋把严子书送回疗养院。

到了地方,却被前台拦住,傅金池没有登记家属身份,不能直接进去。

严子书觉得这种事不需要自己理会,反正傅金池总有的是办法。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保持礼仪都很困难,只想直接回去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