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世上哪有这么多戏剧性,定然是有人安排好剧本,网民自身,亦在剧本当中。

在线上舆论狂欢的时候,线下则是专项检查组驻扎进公司,每天严肃着面孔,占据会议室,气氛紧张地查账查合同查资料。秘书处伺候得小心翼翼,楼整个兵荒马乱。

人家其实也算客气,但是指定要查什么,就得立刻调出档案,还涉及到许多部门配合。

问题是,相关部门可不都那么愿意配合,总有许多扯皮推诿。夹在中间沟通是最累的。

何总助耗心耗神,渐渐力有不逮。所幸,有时候严子书和Helen还能给他顶一会儿。

饶是如此,一天天下来,都是极磨人的。何总助自觉发际线都在往后退。

最后也不知公司会不会有事。他有时想想,这个职都感觉升得很不值得。

当听说人力收到第一封辞呈时,Helen还苦中作乐地揶揄:“看吧,该来的总要来的。”

然后就仿佛带动了连锁反应,陆续开始有更多人辞职,连Ben也终于趁机另谋高就。

办离职手续还需一段时间,秘书处争取忙里偷闲,抽空跟他吃了散伙饭,且送一程。

席间Ben喝了酒,有点高了,大咧咧问严子书说:“你真的不走啊?”

Helen看过来。严子书面色沉静:“等事情都结束,应该要走的吧。”

她想严子书也是要辞职,只是略带感慨:“也好,那也提前给你庆祝。”

严子书笑笑,跟她碰杯:“不管公司怎么样,祝大家以后都前程似锦。”

*

其实能轻易走的都是小角色。大部分中层以上则在观望。英瀚的业务不够干净是真的,严子书不好擅自定罪,他只能说,这次专项检查组很像是来真的,有些人可能要自求多福。

依然是茶楼。他再次见到傅三叔,察言观色,此时对于傅三叔的面相,觉得都很难用简单的三言两语概括 大概是既恼怒,也贪婪,还要混着故作和蔼的人工表情?

傅三叔听他说了检查组的情况,便以这样的表情陷入沉思:“唉,想不到变成这样。”

而这句话,已经成了近段时间以来,严子书从各路人马口中听到的高频台词。

所以严子书很熟练地回答:“是。”

“我年纪大了,可能我还是老一辈的思想。已经落伍了。”傅三叔再度叹气,像个真的在痛心疾首的长辈,“过去我总以为,亲兄弟自家人,总归打断骨头连着筋。金池那个孩子,虽然有时候性子比较独,但本性不坏,他和为山,都是我过世的大哥的孩子,我是最希望看到他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谁知怎么,唉,现在想找他谈谈,我连他人都见不到我!”

严子书给他倒了杯茶,仍旧说“是” 跟他抱怨也没用,他也真的找不到人。

见不行,傅三叔又行试探:“他把手上的英瀚股份全卖了,这你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严子书手上顿了顿。窗外轰隆一阵,似乎是道闷而不发的隐雷。

他迷惑地想,他何止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根本连这事都不知道啊。

傅三叔好像总以为他能对傅金池使美人计似的,现在发现了吧,早都是老黄历了。

得承认,对于傅金池,他就是一无所知。

严子书意会,哑声道:“因为你不能得罪傅三叔么?”

傅金池笑笑:“目前是可以这么理解。”

严子书听懂了,省略的主语里包括两个人:不仅傅金池不能动手,他也暂时不能去找傅晓羽讨回公道。毕竟在傅三叔看来,严子书是傅金池的人,他的举动也代表傅金池的态度。

气急之下打一巴掌,也是人之常情,傅三叔可能还会不疼不痒地替儿子道个歉。

但不能真的撕破脸,否则会让傅金池失去一个塑料盟友的支持。

“但你说‘还’ ”他轻轻哂笑,“你该不会有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黑名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