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紧总裁办的大门,屋里只剩两人,严子书压低声音,指尖指点纸面给对方看:“这把‘松涛万壑’,是唐代雷氏的得意之作,面板是梧桐木,底板是杉木,上面还有清代御铭,前年拍出了将近亿的天价,当时创造了古琴拍卖记录,其实之后,还一直收在咱们展馆。”

何总助倒是知道,许多天价拍品其实只是作秀,以前并未多想:“也就是说……”

“当时拍下‘松涛万壑’的收藏家,是个美籍华人,但根据我国文物保护法,这把名琴属于文物,不能流到海外,所以他拍下之后没法带走。”严子书解释,“那个收藏家和傅总私交不错,所以英瀚这边提出,可以帮他保管三年。恐怕他是没死心,仍然试图运出去。”

何总助忽而冷汗涔涔:“那这次是偷渡‘松涛万壑’被抓了?我们公司到底参与没有?”

严子书却拍拍他的肩膀:“何总,有没有的,就算公司敢做,咱们也不敢知道啊。”

何总助回过神来:“也是!你说得对。跟我们没有关系,还是以官方调查为准吧。”

他态度不知不觉降低下来一些,语调也随之降低下来。

仿佛肩膀上那只手,让他微妙地有些心安。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严子书过去开了锁。

傅晓羽提着个塑料袋,假惺惺进来:“哟,你们果然还没走,还都忙着呢?”他一看就是被傅三叔指使来的,照平常一样嬉皮笑脸,结果,这屋里两人都是肃然的气氛,顿时显得他格格不入,只好尴尬地摸摸鼻子,“我爸说你们肯定要忙通宵,我给你们送点吃的啊。”

塑料袋里是楼下快餐店随便买的盒饭。严子书看到油腻腻的毛都没褪干净的猪脚,丝毫没有胃口,何总助也干笑着掰了一次性筷子,说着谢谢,就是不动筷。

好在傅晓羽也不注意这些,他其实是奉命来严子书这儿套话的。

要不是为了避嫌和摆架子,傅三叔这会儿可能都已亲自杀过来。

英瀚集团被卷入巨大旋涡,外面热搜满天飞,传得风风雨雨,很多事都不清不楚,在傅为山本人被带走的情况下,还是那句话,只好先从了解他的严子书那儿探听了。

但傅三叔把儿子赶来,也略显高估傅晓羽的智商,能套出多少东西却不好说。

反是对方这种急迫的态度,让严子书暗暗断定,多半始作俑者不包括傅三叔。

这也是,老头儿是想篡权不假,本质还是为了逐利。傅三叔虽然对傅为山没感情,却也决计不可能采用这种杀敌八百、自损八千的方法 重点是会自损八千。公司和股东,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闹出这样大事,业务折损,股价蒸发,对谁也没好处,只有两败俱伤。

若是大胆一点猜测傅三叔现在状态,只怕在家发火都来不及。

这哪是动了傅三叔的蛋糕?这直接和割他的肉都没区别了吧。

那么,能干得出这种毫不利己、完全自毁式举动的……

除了傅金池,也不做他人之想了。

果然傅金池做事还是那么极端,对傅三叔这条船上的同伴,照样说卖就卖。

但想到傅金池或许就此和傅三叔决裂,严子书又有点恍惚,觉得同样是太突然的事。

正想着,他被傅晓羽单独拽出去:“你回头联系一下傅金池,我爸说要找他。”

严子书抬眼,不动声色地骗他:“我也联系不到他。我早就被他拉黑了。”

傅晓羽闻言拧眉:“草!真假,妈的,我就说他这人不是什么好货色吧。”

严子书故作惊讶:“怎么你们也找不到他?他把你们都拉黑了吗?他想干什么?”

傅晓羽不太耐烦:“我哪知道他想干什么!他这就是捅了马蜂窝,自己跑路了啊!”

跑路。

严子书闻言,心里一动,便想起傅金池上次的失踪。

那次就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记忆,对严子书来说,装满稠得像浆糊一样的患得患失。

虽然算是事出有因,他无法责怪傅金池,但如果你的同伴会一言不发就消失,那表明你们缺乏默契、信任、沟通,很可能就是从那时开始,在严子书心里隐隐种下了不安的种子。

但……目前看来,这种事傅金池好像真的做得很熟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