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种十分体贴的猜测 做服务业的人员,尤其还没习惯角色转换的新人,偶尔遇到熟识的对象,甚至有过节的对手,确实会产生疑似低人一头的尴尬感。

纪晨不知如何解释,就当默认了他的说法,不过还是心生感激。

随后,那位客人很和善地主动和他聊起来:“你是刚来工作不久吗?”

“不,我是南华大学的学生,在这里兼职。”纪晨摇头。

“那就难怪了,名牌学校的天之骄子嘛,有点傲气也是正常的。”

“不不,跟那个没关系。”纪晨脸红了,“我只是……确实是遇到了认识的人。”

客人闻言笑了笑:“你们学生一直待在象牙塔里,自尊感难免比较强,其实走上社会就知道,都是 食嘛,没什么好丢人的。脱去这身衣服,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一样么?纪晨从窗帘缝里看看宴会厅里的光鲜亮丽,心里却萦绕一丝失落。

以他的出身,无论自身如何努力,都变不成其中的一员吧。

别说傅为山那人中龙凤的样子,就连严助理的精英干练,都是他难以企及的。

纪晨故作轻松地笑笑,用网上流行的一句话回答:“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有的人出生就是牛马,我们这种普通家庭出生的孩子,都是后一类啊,至少要比别人多奋斗二十年呢。”

客人却温和成熟地说:“那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是生为牛马的那一类呢。”

十七、

纪晨惊讶地抬眼,似乎要从眼前的客人身上找出泥腿子的痕迹,不过失败了。

俊美的容貌和不俗的穿戴,不管怎么看,他都该是生在罗马的那一个吧。

客人却不再说他自己的事:“那这个场里,你想躲的人是谁啊?应该不是老师同学吧?”

本来是不该说的,但是人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总是更容易分享秘密,何况眼前的客人温和亲切,纪晨忍不住向他倾吐了心声:“其实是之前向我表白的人,但是我拒绝了他。”

“原来如此。是性格不合适吗?”

“是我们太不门当户对了……”

“怎么,你们要谈婚论嫁?”

“没有,这是不可能的。”

客人笑了一下:“既然只是谈恋爱,那还管什么门第呢?爱情不就是起始于荷尔蒙分泌,两个人在一起试试看吗?不合适,就分开,合适的话,才考虑合适的问题。你现在也就二十岁左右吧,又不是三四十岁,需要瞻前顾后的。这么年轻,都不敢冒险,不是很可惜吗?”

不得不说,他这种谈论吃饭喝水一样“不是什么大事”的语气,真的很有感染力。

纪晨好像被某种真理击中了,真的陷入了思考。

客人鼓励了他几句,又举重若轻地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

两个人就这样在阳台上聊着,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一大截。

慢慢有其他人也走到这边来,纪晨意识到自己溜号有点久了,他再看一眼宴会厅场内,傅为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刚刚谢谢您,我要回去工作了。”

客人微笑着致意告别,表示自己还要独处一会儿。

等纪晨回到岗位上,傅金池又站了片刻,把空酒杯随手放在一旁,发出轻轻的一声。

在没人看到的时候,他眼里的春风和煦就变成了漠不关心,漆黑的夜色使阳台玻璃成了一面镜子,倒映着他无波无澜、甚至嘴角略带讥诮的笑容。

傅金池会这么好心给一个稚嫩的服务员解围,还陪他谈论感情烦恼吗?

断然不会。

他其实曾经在英瀚的展览厅见过搬运画框的纪晨,只是纪晨没认出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