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印得像精装书的菜单坦率地递给严子书,掀开的那页是黄金鸡,上面印了李太白的两句诗“堂上十分绿醑酒,杯中一味黄金鸡”:“你看,有这两句,价格后面就要多加个零。”
严子书笑叹:“果然无奸不商。”
他是笑话傅金池像小品里讽刺的,冠个“宫廷”什么的名头,价格就往天上飙。
可惜这世道,也没有物价局会来制裁。
所谓“高端消费”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傅金池做奸商做得心安理得:“你还做艺术品产业的呢,你们可以天价拍卖,反而嫌我天价宰客?彼此彼此。有钱人消费的是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身份啊,地位啊,尊重啊,反正总要有人给他们提供装逼附庸风雅的地方。”
他露出了和煦的微笑:“反正他们都要烧钱,为什么不让他们在我这儿烧呢?”
“您说的对。”严子书莞尔,“所以您是做生意的料,这才是我的意思。”
在傅金池的努力下,不知何时,严子书倒是开始和他打趣了。
傅金池动手给他盛汤:“尝尝,这厨师还是可以的,以前做过国宴的,你在别处吃不到。”
严子书忙接手:“我自己来。”
两人的手指碰到一起,他缩了一下手,傅金池已经把汤碗放在他面前。
既然有了“黄金鸡”,那当然也要佐上“绿醑酒”。
虽然没有宫廷玉液酒,单看酒水单,这酒也真是有些“一百八一杯”的势头。
只不过严子书以要开车为由拒绝了。
傅金池没有多劝,只说:“下次有机会再试。”
严子书本要直接回公司,然而临走时,有人急匆匆地给他打电话:“严先生……”
傅金池识趣地避开了两步,等他接完了才过来问:“怎么,工作有急事啊?”
严子书怔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由自己开口,犹豫了一下,想看看他什么反应,便还是说了:“就是说袁小姐摔了一下,见红了,有可能会流产。”
但傅金池微微的惊讶也不似作伪:“那可得小心点。”
严子书决定赶去医院亲眼确认一下。
然而他今天出行,因为傅为山不在,就不动用他的豪车,而是开的公司公车 众所周知,公车总是各有各的拉胯 就在要驶出金凤台的时候,突然发动机冒烟,彻底摆烂了。
正在门口叫车的时候,傅金池却主动开了自己的车送他。
路上,为了调节气氛,傅金池伸手开了播放器,车载音响开始播送古典乐。
电话又响,严子书接了,那边又是叽里哇啦一阵子汇报。傅金池调低了音乐,用余光扫他一眼,却见严子书也侧过头来看着自己,眼珠子黑沉沉的。
傅金池心头一动:“怎么了?”心想是不是该表明一句,放心,我什么都没听见?
是的,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傅金池便自然地猜测这一切是出自严子书的谋划。
虽然傅金池提醒过他不要插手,但傅金池也相信,对方怎么会随便听自己的话。
不管是在傅家还是在外头,多少人都这样说:那个姓严的对傅为山多么多么忠心不二,而且也不乏恶意的猜测,说那两人是不是有点什么,就是宝少爷和大丫鬟袭人那种道道。
头回听到这个比喻时,让傅金池想抚掌大笑:袭人机关算尽,不是也没当上姨娘么?
不过此时傅金池也有点奇怪,不是因为袁沐的意外,而是严子书即便听到这个消息,也没有流露出一丝轻松,反而微微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那眼神有点让人看不懂。
也不是得逞,也不是算计,也不是快意,反是仿佛看透了宿命似的看着身边的人。
但那玄乎缥缈的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像山雾一样,疏忽间收敛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