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林氏探访荣国府,巧遇周瑞家送花,林黛玉话头歪刺,仆不入心,贾林氏看穿症结,言语教侄。

贾林氏松开黛玉,随手拈起一枝海棠宫花,展在侄女面前,黛玉伤心,见那宫花又气闷,不好朝姑妈发作,只别过脸不看,不时拧着帕子拭泪,模样戚戚。

“你和薛家同是客,周瑞家的不过主家奴仆,何以两份态度待人,你可知?”贾林氏问黛玉。

黛玉闻言转眸瞥了宫花一眼,艾艾望向姑妈又垂眼,抽噎答道:“不过欺我没妈,无人相护罢了。”

梨香院那边有妈有哥哥有仆从无数,如何能让她受了气?

只姑妈似有不同看法,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浅笑着道:“黛玉说的对,”

若是嫡姑太太贾敏亲带黛玉回来,单凭这层关系,在这府里也能自在些,但却不够。

“但不全对,”贾林氏眸色幽深,“你这话说的意思,可是认为你在府中立足的一切都缘自你母亲?”

黛玉犹豫着点头,不对吗?

如果母亲不是外祖母的嫡亲女儿,她如何能得老太太另眼相看,寝食起居一应比姊姊妹妹们都强些?

“你的母亲确是你进入国公府的根本所在,但你在此立足的底气,却来自你父亲。”贾林氏直直望着侄女。

只见她听闻父亲,眼中思念难掩,又带着不解,嘴里喃喃念着两字,“底气......”

贾林氏不等她问,又将海棠花儿置于她眼前,“这也是一种底气,薛家的底气。”

黛玉听得似懂非懂,只盯着那堆纱花儿,面色懵懂,脑中一切似蒙着一层纱,她伸长手指,快要触达。

“这是宫里头制的新鲜样法,轻易不会流出,民间难寻,薛家从何而来?”贾林氏饶有趣味地看着黛玉。

黛玉张张嘴,自然想起薛家来历,薛家乃皇商,在户部挂名,领内帑钱粮……

“原是这样......”她恍然,嘴里讪讪,姑妈是说,薛家送宫花,不过是让府里人都知道薛家与宫中来往甚密、关系不凡,彰显......底气。

她是极聪慧的,一点即通,只她不懂,简简单单一枝花儿,因何要弄得如此世故俗气?

贾林氏见她明了,转回正题,“你父乃圣上钦点的巡盐御史,黛玉可知此官是作甚的?”

林黛玉摇头,她只知父亲公务繁忙,其他一概不知,盖因父亲休沐时只与母亲和她烹茶弹琴,行风月清雅之事,从不将政务带入家中。

贾林氏放下手中的花儿,拉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姑妈亦不懂,不过理着些庄头铺子上的庶务,故知一二,今儿与你说上一说,对与不对,我儿暂且一听,自行分辨,”

林黛玉受贾宝玉影响,对读书科举、宦场沉浮之事无甚好感,但如今与父相隔千里,便是关于父亲的丁点儿消息,她都有兴趣,眼中盛满渴望。

“黛玉当知道,人必日日食盐。

历朝历代,盐铁皆官营,朝廷开辟盐场制盐,可要将盐供入千家万户,却不是官府一家能办到,因此,便需盐商。

而商户要成盐商,又需向官府购入盐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