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新欢旧爱 60_03 2198 字 2022-08-20

“那个织女是谁?”路晓笙侧过去问白梅。

“庆哥儿。”白梅横他一眼,嘲笑他来看戏,角都认不出。然而她不是庆哥的戏迷,图的不过是一个七夕有人约:“伊演织女实际上不好的,忒端庄,简直是要端庄过头,看不出春心来。织女要无春心,会让牛郎藏了衣服就成亲?”她用上海话低声讲,坚持苍蝇不定无缝蛋,见路晓笙皱眉,便又笑他香港伢。

“好阿姐,现在你还要笑我?要不郦三你自己选,选一个满意的,不要让我来挑。”他嘴上抱怨着,却暗自害怕白梅真要自己挑。

“我才不要自己挑,没个惊喜。”她点起第二只烟:“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个人,很合适郦三少,就是你请不过来。”

“谁?”路晓笙来了兴致。白梅钩钩手指头,神秘的召来路晓笙讲:“我的堂姐夫——沈文昌。”

“那是谁?”路晓笙问起来。

“此人风度翩翩,绅士十足,相貌好的能让我堂姐一见钟情,且精通表演艺术,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当年大轰炸,伊穿格子西装穿过清源环路,去给我堂姐送烧麦。”

“他现在在哪里工作?!我有把握开出十万薪酬!”路晓笙几乎是叫跳起去寻人。白梅却只是笑笑,把香烟灰弹在烟灰缸里。

“你与那位委员长的政府联系,或与共党私通,就能在宪兵队里见到他。管诏狱。”白梅玩笑开成,欢快的笑起来,把烟暗灭在烟灰缸里。

路晓笙被宪兵队吓一跳,面上讪讪,转头去看戏,可心思早已飘去了大轰炸时期,郦三少爷穿妃色桃花衫,水袖染了烟尘,穿过清源环路,去给白琪真送烧麦。他犹自恍恍惚惚,飘忽里看到侧台。台上一幕戏告一段落,织女在侧台提了裙子要进珠帘,云英在一旁为他掀起珠帘。门洞低矮,织女的梳高耸发髻,头面贴的高,云英将手虚虚罩在织女头上,像是绅士请淑女进车。云英随后进珠帘门,侧身略微低下头,半垂眼眸,遮住一片潋滟。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路晓笙痴痴的念起。

“什么?”白梅侧头问他。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是甜蜜的忧愁!是甜蜜的忧愁!”路晓笙兴奋的朗诵起来,冲白梅欢快的骂一句:“去他妈的沈文昌!”他在激动中冲出包厢,满含一腔甜蜜的忧愁。他的郦三少痴心艺术,痴心美人,台上能唱悲欢离合,台下能与心爱的姑娘喝咖啡,在乱世里活的恣意。哪怕姑娘不爱他,他有一腔忧愁,也要是甜蜜的忧愁!他早把徐先生真正甜蜜忧愁的含义抛到脑后,心心念念是“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要冲到后台去,去见他的郦三少。

第16章

路晓笙不晓得旦角名称,不晓得真实名姓,只讲是个刚刚下台的旦,梳高耸云鬓,穿鹅黄衣,翠绿裙。珠帘门外人拦着不让进,他塞了一张日本钞票才进去。后台挤而闹,男人们赤膊抗一箱子头面,喊“亮一亮”,露出一片木渣渣的,筋骨交错的皮肉。路晓笙突然恐慌,怕他的郦三少脱出来也是一片这样低贱的色。他一路提心吊胆的问过去,看到一个人穿一套夏布中衣,弯腰对铜盆洗脸,发很黑,手很白,挽着袖子,露出一片象牙的色。他几乎是痴的,心想这人一身好皮肉,直身又是好条感,是里外都生的太好。那人洗好了脸,望他一眼问他:“先生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