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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参合陂一役里,近四万燕兵向拓跋圭投降,却被全体坑杀。

消息来自从平城来的族人,只敢告诉拓跋仪。

燕飞是否晓得此事呢?为何燕飞没有在此事上说半句话?

从战争的角度去看,拓跋圭这残忍的行为是扭转两方实力对比的关键,于当时的情况来说,亦有这种需要,因为以拓跋圭的兵力,实难处理数目如此庞大的俘虏,只是粮食供应上已是一道难题,且难乘胜追击,像如今般轻易席卷雁门、乎城的辽阔土地。这场大屠杀有利也有弊,弊处是会激起燕人誓死反抗拓跋族之心。以后尽管能击败慕容垂,但只要燕人一口气还在,会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宁死不降。

在战场上杀敌求胜,他绝不会心软,可是坑杀四万降兵,而对方全无反抗之力,虽然非是史无前例,例如汉人战国时的长平之役,秦将白起便坑杀赵国降卒四十万人,数目是参合陂之役的十倍,拓跋仪仍感颤栗,没法面对,这实是有伤天和。

说到底拓跋姓和慕容姓均同属鲜卑族,同源同种,令人感慨。

他感到再不了解拓跋圭,又或许到现在他才真正认识拓跋圭。

从孩提的时候开始,在浓密的眉毛下,拓跋圭有一双明亮、清澈、孩子般的眼睛,却从不像其它孩子般天真无虑,不时闪过他没法明白的复杂神情。今天他终于明白了,那种眼神是任何孩子都没有的仇恨,对任何阻碍他复国大业的人的仇恨。

收到这个骇人的消息后,他感到体内的血凉了起来,也感到累了,胜利的感觉像被风吹散,代之而起是一种不知道为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了什么而努力的荒凉感觉。肉体的力量失去了,剩下的是一颗疲累的心。

拓跋仪在椅子上坐下。

拓跋圭是拓跋鲜卑族的最高领袖,他的决定便是拓跋族的决定,其它人只有追随。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当情况掉转过来,胜利者是慕容宝,同样的大屠杀会降临在他们身上。以慕容宝的残忍性格,是不会留下任何拓跋族人的性命。

香风吹来。

一双柔软的手从后缠上他的颈子,香素君的香唇在他左右脸颊各印了一下。

拓跋仪探手往后轻抚她的秀发,叹了一口气。

在这充满残杀和仇恨的乱世,只有她才能令他暂忘片刻烦忧。

“又有什么事今你心烦呢?”

拓跋仪享受苦她似阳光般火热的爱,驱走了内心寒冬的动人滋味,叹息道:“没有什么!只要有你,其它一切都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