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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月季的花瓣在院中震开,大多混杂着碧绿的叶子飘飘然遗落在地。ji毛掸子横着一扫,便有几片被打下来。院子里充满了阿信bào躁的声音:“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这不该你来的地方吗?你既然怕他克你,就该躲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见他!”

“阿信,你太过分了!”门口来人,是个身着华贵的中年人。他满目沧桑,岁月终究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这些年他依着当初的承诺,为了傅家尽心尽力,自然看透的也多。他不再像十年前那个心思多轨的庸商,反而做习惯了一个乐善好施的好人。

他道:“我只是想见见他,又没有存其他心思。凭什么我的儿子还不能见了?”

他上前一步,阿信拼死不让,柳眉倒竖呵斥他:“凭什么!?就凭你傅辛仁是个渣滓,我不会让你碰他分毫。就如你背叛小姐那样,你要是敢过来,我必和你同归于尽!你这种负心人不配见他!”

傅辛仁面露难色,转而道:“对,我不配,可阿信你将他软禁在此十年,足不出户。连学堂也没给他上,你小姐在天有灵就希望看到这样吗?不论以后他如何,你能护他一辈子?”

阿信当然清楚,不仅清楚,还没日没夜的想。阿信对少爷的用心苍天可鉴,她冷眼道:“不用你教,也不用其他只知道读死书的夫子教。少爷他聪明的很,一学就会,哪像你那个败家的长子,简直就是人中败类,败类中的渣滓!呸!”

她侧首啐了口,傅辛仁当即脸黑,捏紧了腹部的拳头,说:“阿信,我傅家带你不薄,十年来让你安居于此,若不是难收,你早就……”

“早就?早就怎样,你要是现在反悔也不迟,让大家见见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阿信仰天哈哈大笑,似乎预见他形象崩塌,被万人所唾弃的模样。没有比毁掉他一生的荣誉,来得更振奋人心的事了。

傅辛仁不愿与她争执,今日怕是见不着心心念念的次子,他甩袖离开,暗想改日再来。阿信逐渐淡了笑意,一席话让傅辛仁如坠冰窖。

“傅老爷,城主当初说的话并非忽悠你的。尽管这十年你依旧风生水起,可谁知道明日是不是你的死期?呵呵,别来了,再来阿信要发火了哟~”

她语气反常的俏皮,傅辛仁却不敢留下,僵硬地迈开步子走出后院。屋内无人注意的窗口,一只小手缓缓拉上了窗子。

“阿信。”

梳妆台前,小小的身体端坐在凳子上,定定的看着镜子的自己。泛huáng的铜镜中倒影他年幼的样子,还有背后一个为自己梳着发髻的婢女。

早晨的风chui响了窗口一串制工jg细的风铃。婢女身上鹅huáng的袖角扫过,傅难收轻轻抓住它,不让它从肩膀上落下去。他又问了一遍:“阿信,我是克星吗?”

阿信回神,握着他头发的手抖了一下,落了几根发丝。她从容的捞起那几根头发,捏在手里冰凉凉的,她说:“不是,小少爷,你别听他们瞎说。”

可是,这是你自己说的。

傅难收小叹了一口,放了那抹鹅huáng,默默地凝着镜子里的二人。阿信没发现她梳头发的时候,有点抖。从昨天开始,就是。

阿信为他盘好了发,从首饰匣子中取出一条雪白的发带,发带中央嵌有一颗碧绿的珠子,珠内隐约闪耀着淡淡的流光,配上银色的云纹镶边,煞是好看。平时阿信不让他带这条发带,即使他觉得带在身上挺舒服的。

傅难收抬头,懵懂的问她:“为什么今天要带这个?”

阿信道:“因为今天你生辰。”她熟练的系好结,对比了下镜中粉嫩的娃娃,笑道:“少爷今天真好看,你想穿什么衣服,做什么事阿信都随你。”

傅难收墨黑的瞳子闪了闪,回首问:“真的吗?”

“对。”阿信摸摸他的脑袋。

傅难收犹豫了一下,说:“那我想听听母亲的故事。”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阿信要一

阿信有一瞬间停顿。凝着傅难收期翼的眼睛,揉了揉他细致的发,微笑道:“好,正巧今早梦见了小姐,我便给你讲讲她以前的事。”她搬过来一张雕花的木凳,和傅难收坐在一起。

彼时他们也是经常这样,一个人兴致勃勃的听她说起母亲的往事,一个陷入甘甜的像蜜一样的回忆。不过那时尚且稚嫩,自他六岁之后阿信就不常提起小姐了。就仿佛掀开一道奇幻的禁忌,傅难收正襟危坐。

阿信讲述道:“小姐名为郑友悠,是一个高雅温柔的女子……”

幼年时的郑友悠,家中落魄,为了保住祖上唯一的香火,无奈之下,她的双亲只能忍痛将她卖给青楼。那家青楼远在七安城外的一个城镇,较之七安来讲,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算是一个中庸的都城,都名凉城。也算是郑友悠父母对她最后一点爱怜,凉城那家青楼并不像其他风花雪月之地,而是专门收留孤儿以卖艺求生为主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