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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在挥霍。”时鹤春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地看着他,“照尘,我活着很累,我想走了。”

秦照尘仿佛被这些话冻住。

大概是大理寺卿实在太过失魂落魄,时鹤春看了他一阵,还是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时鹤春妥协地说,“再陪你一段,你不能再管我花天酒地,逍遥度日。”

秦照尘立刻摇头,他再不管了。

时鹤春要怎么逍遥、怎么享受都行,他不会再阻拦半个字。

时鹤春看着他,好好的大理寺卿,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就又变回桃花树下木讷的小和尚。

时鹤春忍不住笑了:“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秦照尘就更说不出话——他只是带时鹤春看病、在这里和时鹤春说话、答应不管时鹤春了……这就算好么?

这样想了一会儿,他才茫然地察觉到,似乎的确算。

比起这两年的淡漠、无视、横眉冷对……的确是的。

时鹤春又没有一定要做的事,又没有能说话的人,除了家里越来越不清醒的母亲,时鹤春就只有他了。

他同样也只有时鹤春,但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必须要伸张的正义,还有大理寺,日子并没那么空。

秦照尘伸手,把这个单薄的奸佞抱进怀里,隔着衣料,慢慢抚摸时鹤春嶙峋到硌手的脊背。

时鹤春在这样的碰触里闭上眼睛。

瘦削的、翼翅似的肩胛,终于微微发抖,他的小仙鹤特别不高兴了,把水汽恶狠狠沁在他的朝服领子上。

“没那么简单。”他的小仙鹤低声敲诈勒索,“要我活下来可不容易……你得送我个酒壶。”

秦照尘像是被这句话赦了,一颗心重重落地:“要什么样的?”

“不大的。”时鹤春说,“银的,得漂亮。”

银酒壶昂贵,要精致漂亮就更不便宜。

秦照尘没这么多俸禄,但受了些赏,可以卖掉换钱,王府里也还有东西可变卖。

他打算拆间屋子,让人把雕花梁柱卖一卖……都是好木材,值几个钱。

这些事回府再合计,秦王殿下什么都不说,只是答应他的小仙鹤:“送你,再送一坛好酒。”

时鹤春就被哄好了,靠在他肩上歇了一会儿,慢慢撑起胳膊:“带我回家吧。”

秦照尘有些犹豫,太医说时鹤春生机微薄、心血耗费太甚,最好再待在太医署,留观一个晚上。

但时鹤春不乐意:“有什么好留观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就想回家睡觉。”

秦照尘不忍心违拗他,纠结片刻,还是脱下外袍将人裹了,放轻力道小心抱起来。

时鹤春心满意足,很高兴地靠在他肩上,一合眼就睡着了。

……

很多时候,当一个人做出后悔的事,可能要用很多年的时间,来慢慢弄清这份后悔。

因为它只不过是一件小事,散落在乱糟糟的命数里,被数不清更深重的遗憾压下,转眼就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