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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条街却变得生机勃勃。

当然不是因为葬礼,是因为那些白塔——人们甚至开始有心情种花,道路两旁都开满了花。

没受到这场梦邀请的人,无法看到他们的小陛下,但每一户都做了他们能做到最好看的花环,插了最青翠的柏枝,洒上最干净的清水。

带着陛下偷跑出来玩的年轻人们,教陛下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去吓唬打瞌睡的猫头鹰。

这种事就不算太酷,相当注意形象的陛下抱着胳膊,拒绝参与,只是找了棵树靠着,看着他们在安静漂亮的街道上兴高采烈地打闹。

这样就已经让庄忱的心情很好了。

努卡匆匆赶回来,看到庄忱靠在树下,快步过去:“陛下。”

庄忱分他一块酒心巧克力:“怎么了?”

努卡定了定神,接过那块巧克力,不动声色将精神力翻倍灌注进来,维持住眼前的影子。

……天要亮了。

庄忱的身影已经开始变淡,这场梦在褪色、在慢慢醒过来,这是无法逆转和阻止的过程。

但至少还可以拖延。

他们还有很多精神力,还有很多人陪着陛下。

“舰队组建得不错。”庄忱说,“在机动灵活上,比大规模舰队强很多……就是得注意安全。”

如果只是因为骁勇善战、天生受战场感召,那自然很好。但如果是抱着某种献祭的念头,就没有必要。

七年前的那场告别,他自认处理得还算妥当,没人需要为过去的事负责。

“保护伊利亚,是为了保护你们。”庄忱提醒,“别本末倒置。”

年轻的皇帝说这话的时候,依然靠在树下,看着那群年轻人胡闹,像是随口聊天。

十九岁的独立舰队首领却倏地抬头,视线难以自制地亮了下,胸口起伏几次,攥紧手指。

他为那句“舰队组建得不错”呼吸急促、眼底发烫,不得不拼命掩饰:“……谢谢陛下。”

年轻的皇帝笑了笑,温声打趣:“这么生分了?”

努卡眼里的水汽和笑一起涌出来。他狼狈地抹眼睛,用力摇头,像小时候一样抱住庄忱。

七年过去,他已经长了不少个头,没办法再像过去那样抱着陛下不撒手,被陛下撑着拐杖,慢悠悠从屋子一头拖到另一头。

他们在长大,再长上几年……或许就要赶上庄忱。

然后他们会变得比庄忱的年纪更大,变成中年人,再过去很漫长的时间,变成垂暮老者……他们这些人很快就会淹没在时间里。

包括凌恩,伊利亚会称颂一位战神,会感谢这位战神的功勋,但这片星系其实不缺善战的剑。

但会被所有伊利亚人牢牢记住、一代一代传颂着记住的,只有庄忱,只有一直停在二十三岁的皇帝。

只要这片星系还在,这些白塔就会一直镌刻和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