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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赖床的小殿下叫醒,不非得气得小殿下把枕头扔得满地……只要隔着被子哄一哄,放轻一点力道,就能把小殿下从被子里剥出来。

很好哄的,没人规定当皇帝就不能这么干了。

这是他擅自定下的扯淡的混账规则。

而最可悲的是,直到庄忱临死前,他都从未意识到过这件事。

假如他意识到了,他就该想起,庄忱根本不喜欢在凌晨五点起床。

“我……会照做。”凌恩听见了老负责人的话,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从努卡手中拿过那块星板,“我去完成这件事。”

他去找藏在那座皇宫里的碎片,找死死捂着耳朵躲起来,不肯被任何人发现的小殿下。

他去把最后一点也看清楚,彻底想明白,他究竟干了什么。

他干了什么,让披着银斗篷从墙角蹦出来的小殿下,变成一颗暗淡将坠的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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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小殿下的庄忱,并不如其他碎片好找。

因为这时候的庄忱会想尽办法躲起来,躲在什么地方都有可能,一躲就是一天。

当初的凌恩一直以为,这是种恶劣的玩笑,骄纵的殿下故意捉弄焦头烂额的仆人,得意地看着一群人找他找得满头大汗。

……而被他找出来的庄忱,又从不肯承认这件事。

“我不是故意的。”被他拽着的小殿下总这么说,声音很弱,额头上全是冷汗,“你别烦我,别说话,很吵,我睡不着……”

凌恩在衣柜里找到第一块碎片。

他不逼庄忱出来,尝试用干净的软绒擦拭那些冷汗。

他屏着呼吸,做得极为谨慎,并思考自己当初是不是瞎了。

怎么会有人认为他有精神力天赋?他对着这样的庄忱,甚至看不出庄忱很难受。

躲在衣柜里的碎片蜷缩着,因为脸色太过苍白,衬得睫毛和眼睛都漆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你是谁?”小殿下向衣柜深处退进去,“我不认识你。”

凌恩沉默下来,看着自己空洞的影子。

他已经完全无法分辨,是得知这一切的真相、得知自己的凶手身份时更痛苦……还是现在,这种伪装的镇定下,持续被解剖的心脏更难熬。

但这样的念头冒出,他就觉得好笑,这种好笑甚至师承自努卡——努卡评价他的所有话都完全正确。

他在最该痛苦的人面前,说自己痛苦。

在最难熬的人面前,在这个人已经熬到死亡,葬礼结束后……他开始说自己有多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