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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总是工部局卫生署的总长,在中央捕房也有职位,是事各方势力八戒讨好的对象。贵姐是他的情人之一,在他的帮助下做了苏北粪帮的粪霸,很是发了笔横财。他包养情人不但不用出钱,贵姐每个月会给他上供,也是一笔不小财路。齐总皱眉,“晓得是啥人?”

“我就晓得领头叫风来,总归是一拨拉西瘪三……”

“这样,明天派些巡捕跟着去好了。”

于妮已经跑到天津路了,一面打听着一面往玛格丽特医院方向跑。她一个个辨认着门牌号,不小心绊了一下向前扑去。破掉的文件袋脱手,纸张纷飞。

于妮顾不得痛,慌忙起身去捡。一只将将踩上纸页的皮鞋被一只纤手隔开,皮鞋主人脚下一软,慌忙抬脚退了两步,“伐好意思伐好意思,小姐没事吧?”

于妮小心地掸落纸上浮土,“没事没事!”

“你手都红了呀,对勿起!”

这人和几个行人一道帮于妮把散落的纸拾起来,于妮道谢,一张张整理好起身向医院赶去。这次她不敢跑了,双腿紧倒腾。

中友会社仓库,力工们正在重新分装棉花。朱启臣把史行拉到没人处,把一张纸塞进他的手中,低声道:“今朝下半天平冈会带你去药厂,你照着上面药名的弄出一车药。”史行一听让他单独办,而且是在平冈的眼皮底下,这也太危险了!转身就要走,被朱启臣紧紧拽住,“你可是杀过……”史行捉住要害,不敢再动。朱启臣继续,“昨天那个司机记得?那是老张,他会配合你……过会你和他去沪西送趟货,熟悉熟悉。”

史行的心突突的,喉间干涩,“朱先生,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你弄这些干嘛用……我就算死也是个明白鬼……”朱启臣盯着他那双诚恳的眼睛,叹了口气,凑近他的耳朵,“前线……药品……”

于妮终于到了玛格丽热医院,喘息如拉风箱。她拉住一个带手表的护士,缓了两口气问:“请问几点了?”

“……快十一点。”

“谢谢。”于妮跑了两步又退回来,“请问院长办公室怎么走?”

……

于妮沿着甬道往院长办公室所在小楼快步走去,前面一张石椅旁,一个眼睛上蒙着纱布坐着轮椅的病人正狂躁的用拐棍抽打护士,嘴里用日语喝骂着。那个护士不敢躲避,脸上红肿,眼角处有几道血痕。显见这日本人对双目正常人的愤恨。只听那日本人用生硬的中文喝道:“拿水。”又用拐棍狠狠敲了护士一下,护士踉跄着跑了。

于妮抱着文件经过,注意着路边石椅,又瞥了眼那个日本人。恰有人路过,于妮呼出闷气走了。进了办公楼,她边擦干汗水整理衣襟,边打听着走向院长室。这家医院很干净,显见是有钱人来的,职员也都很和气。到了院长室门口,她的嗓子有点痒,努力压下咳意,稳了稳心神,敲门。

开门的是个白人,于妮楞了一下,用中式英文问好:“您好,我是华先生的助理,先生让我送文件过来。”

“你好,华先生一直在等你。”院长把于妮往屋里一让,回到沙发坐下。

于妮紧张地把文件递给华先生,诚恳认错:“对不起,我来迟了。”华先生抬手看表,又瞧了眼于妮红透了的脸颊,没说什么。接过文件递给院长,用流利的英文道:“我了解到贵院需要更换一批床单被罩和护士服,我们可以提供上等的棉布。低于市面价格,作为交换,只需用贵院的渠道帮我们购买一些药品……这是清单。当然,如果玛格丽特医院有意愿跟汇友社合作,我们也会带给医院需要的资源,同时帮助贵院的医护人员解决生活上的一些困难。”

院长挑眉,接过清单仔细看了一遍,“华先生,您的这些药品有很多是用于外伤……比如盘尼西林,这是紧俏的救命药,您是否愿意说明这批药品的用途。”

于妮英文不太好,听得半懂不懂。但大概意思明白了,药?我们公司还做药品生意?只见华先生微微叹口气,苦笑着道:“现今上海都被封锁了,中国人的物资既不好进也不好出。霍克先生,请您理解,我这贸易公司也很艰难啊,客户有什么需求,我们当然都尽可能去争取,能成一单是一单。”

院长霍克点头,又翻了翻资料,向华先生伸出手:“目前很多机构都加入了汇友社,我会综合几个董事的意见认真考虑。”

“还请尽快答复。”

“当然。”

……

华先生带着于妮走出小楼,院子里那个日本人独自坐在轮椅上美滋滋喝水,挨打的护士不在。于妮眼睛一转,和华先生渐渐撇开一点距离,贴着轮椅走过。她的左脚似乎在走动间抬高了点,力气打了点,总之是狠狠地与轮椅下面的横梁亲密接触。轮椅猛地向前划去,日本人身形一晃,杯子里的热谁全洒到他脸上,疼得他哇哇大叫。轮椅哐一声撞到石椅,那个日本人大叫一声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