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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缇没动,嘴角却浮起一个嘲讽的微笑,自己为什么会衰弱成这样,他心里最是清楚,默野从来都是这样,施虐的时候从来不会手软,事后却总是带着些歉疚地对他百般呵护,有时他病的重了,默野还会迁怒于郎中与仆人,这在看来简直滑稽透顶。

默野盯着他消瘦而完美的脸,想到自己半年多前如何将他从战败的拓跋澄手中换来,如今却因为同样的原因要将他再送给别人,一时间心中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沉默了良久,道:“这张脸真美,是不是不管什么人,只要见到你,就会想把你据为己有?”

韩缇面无表情地盯着虚无的远处,一语不发,默野又道:“你认识那个库莫奚头人?”见韩缇不答,心中又有些恼怒,伸手捏住他尖削的下颌,用力扳着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道:“说话。”

韩缇漆黑迷茫的眸子看着默野,低声道:“不知道。”

看着他雾蒙蒙的双眸,默野恍然忆起半年前他刚来时的样子,那时候他的眼睛是那么黑,那么亮,如同黎明前东方刚刚升起的启明星一样动人,如今却总是如同蒙着薄雾,永远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默野心中抽痛起来,颓然松开手,道:“库莫奚人今天和我谈判,退兵的条件之一,是要我把你交给他们……是他们的头人看上你了么?听说他二十八岁了还没有娶妻,恐怕也是此道中人……我当初以极大的代价将你换来,如今……我该怎么做才好……”

说着他俯下头,韩缇扭头避开了,漆黑如夜的眸子轻轻地合上,嘴角浮上嘲讽的笑意,哼了一声,低声道:“随意……我不认为我有选择的权利。”

他的声音清泠而萧索,带着说不清的自弃,让默野的心如同被烙铁熨过一般火烧火燎地疼痛,他不由得探身用双臂环住韩缇消瘦的身体,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韩提烧的厉害,默野隔着亵衣都能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他隔着纤薄的衣服抚摸着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回忆起这半年来为了让他屈服,自己使出了多少手段,可迄今为止,在马鞭、烙铁和药物的摧残下,即使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垮掉了,他的精神却丝毫没有屈服,默野曾经想过,他为什么从来不寻死,或者他真的是北魏派来的细作,想要探听些什么,但他长久不屈的抵抗却让默野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如此迷恋他,只要他稍微柔顺点,就能接触到很多东西,细作不可能这么笨的吧。

一时默野又回忆起白天的那场谈判,乌力吉咬紧了非要他放人,甚至为此可以还回已经被库莫奚人占领的风、云、火三堡,在这样诱人的条件下,他仍然踌躇了,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谈判完毕的时候,面色凝重的斛律达叫住了他,递给他匹侯拔送来的军令状,那是数月前他向匹侯拔借兵时立下的,军令状上是他和匹侯拔定下的契约,一旦不能击退库莫奚人,他就要向匹侯拔交出连环堡的兵权。

斛律达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为了私人的感情,而将自己辛苦十年才经营下来的势力交给匹侯拔这个野心家。

成王败寇,眼下自己兵败,三堡失守,北魏蠢蠢欲动,匹侯拔虎视眈眈,唯一的转机就在韩缇的身上。

想到这一切,默野心里产生了几乎疯狂的绝望,他不由得伸出手,粗糙的手指滑过韩提精致的面孔,摩挲着他远山也似的剑眉,长而绵密的睫毛,挺翘的鼻梁,花瓣一般柔嫩脆弱的薄唇……默野贪婪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一切用眼神雕刻下来,留给以后的岁月来回忆。

把他送给库莫奚人,是自己的唯一选择,但默野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送他走,一想到他要离开自己,默野就恨不得立刻杀了他,然后把他烧成灰,埋在后院的花树下,等春来的时候,怒放的妖娆就会像他一样陪在自己身边,永远也不会离开了……

三二章:北魏惊变

太和十一年秋,康泰郡王拔拔泰领兵十万,抵御西线柔然骑兵入侵,次年春,大获全胜,郡王本欲乘胜追击,怎奈朝廷连下三道圣旨督促收兵,拔拔泰只得还朝。

风堡偷袭一战,严欢战死,韩缇于万军之中重伤阿伏干&iddot;默野,后来因旧伤复发,昏迷不醒,拔拔泰派亲兵将其送回洛阳养伤。

临行前陆心髓特意吩咐护送的亲兵,韩缇苏醒后,严禁向其透露严欢战死的消息,因此直到拔拔泰还朝,六月回到洛阳,他才得知了严欢的死讯。

惊闻噩耗,韩缇一时不敢相信,经陆心髓亲口证实,方才逐渐接受现实,随后又追问严欢的尸骨下落,被告知火化后掩埋在北魏边界处的义冢,一时伤心欲绝,刚要收拾行装去义冢拜祭,不想隔日就接到了赤帮的急信,说道帮主苗蔚病重,让韩缇速归长安。韩缇记挂师父,心急如焚,收信当天便收拾行李,拜别了拔拔郡王,单人匹马回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