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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欢皱着眉,沉默了片刻,道:“默野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我与他打了两年交道,很清楚他的手段,你即使将他救出,在这茫茫草原上,也难以突破连环六堡的重重防线逃走,算了,这事不能让你犯险,你好好休息,我自有计较。”

薛鹤见他这么说,知道他担心暗中救人会伤到韩缇,这是要明着跟默野要人了。

次日一早,严欢就来找乌力吉,乌力吉见他黑着眼圈,一晚的时间就瘦了很多,不禁吓了一跳,道:“发生了什么事?”

严欢的神色疲惫中带着亢奋,他嗓音沙哑地道:“我要与你商议一件事情。”

乌力吉见他神情史无前例地凝重,疑惑地道:“什么事?”

严欢深深地看着他,道:“昨日那个弹琴的少年,是我的……兄弟,不知为何落入了默野手中,被他折磨的生不如死,昨日我本来想让薛鹤去偷偷救他,可默堡护卫太过森严,这里又是柔然境内,就是得手,也很难在茫茫草原躲避连环堡的追击,他被敌人折磨了半年,身体很差,我不能让他犯险,所以……”

说到这里,他思忖了一下,方道:“我需要你降低谈判的条件,无论默野要什么,都必须让他把那少年交出来,什么样的条件,我都答应。”

乌力吉讶异地看着严欢,严欢从没提过他的家人,他只通过吉雅知道严欢有个死去的妻子,此刻方才知道他还有亲人在世,而且落入默野手中,所幸默野不知道这件事,否则早就拿他来要挟己方了。

乌力吉一时震惊不语,严欢深深地看着他,郑重道:“他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即使要用我的一切来换他,我也愿意。”

乌力吉明白他的意思,道:“我们库莫奚人最是重情义,他既是头人的亲人,就是我们所有部众的亲人,今日咱们和默野谈判,可以把这条件提出来。”

严欢静静地站着,思索了很久,对乌力吉道:“乌力吉,我恨默野,我怕我一见到他就会忍不住想杀死他……我不能和他面对面地谈判,我控制不了自己。”

严欢皱着眉,双手痛苦地握着拳,骨节都有些发白,漆黑的眸子带着痛苦的灼热光芒,在乌力吉眼中,严欢从来都是个淡定温和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自乱阵脚,这是头一次,他如同困兽般撒发出让人恐惧的气质。

不一刻严欢稳定了情绪,沉默了良久,方道:“我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这就回火堡,等你的消息,请你,务必将他带回,我会一生感激。”

乌力吉见他如此痛苦,又如此郑重地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自己,心中也暗自下定决心要帮他将人救出,于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放心。”

严欢没有再作停留,不一时便收拾了东西,连早饭也没有吃,就带着薛鹤回了火堡。

这一天无论乌力吉、默野还是严欢,都如同经受着油煎也似的酷刑,库莫奚和连环堡的谈判最终纠结在了韩缇的身上,但即使在最后,默野还是没有当场答应乌力吉的条件,只要求再考虑一夜,次日凌晨再给出最后的答复。

经过一天拉锯战似的谈判,疲惫的默野终于回到了寝室,推开门,一边揉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边像平时一样走到床边,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床,才想起来早上已经让韩缇搬出去了。

韩缇到默堡的半年多一直住在这房间里,默野原本从不和人同住的,但韩提甫一来,默野就自然而然地将他监禁在了自己的卧室,虽然韩提多数时候沉默阴郁,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但默野似乎已经有些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对他的仇恨和恐惧都产生了依赖感,此时他忽然消失,默野竟然觉得冷清起来。

默野自嘲地笑笑,脱下身上的正装,换了家居的袍子,在寂静的房中走了两圈,最终还是忍不住下了楼,向韩提的房间走去。

韩缇被关在另一间宽大的卧室里,昨晚他又发病吐血,午夜时发了高烧,吃了药凌晨才好了点,接着又是一天没有吃饭,这时昏昏沉沉地躺在被窝里,正浑身疼痛,难过的发抖,忽听得门响了一声,随即那恐怖而熟悉的脚步声走来,停在了床前。

“病的厉害么?”默野问,见他不答,轻轻坐在床边,从被窝里拉出他的手摩挲了片刻,摸到他掌心里指甲掐出的伤痕,心里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带着些温柔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烧的烫手,便皱眉道:“郎中给你吃过药了么?怎么还在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