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赶忙和他告辞,匆匆地朝前厅跑去。

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给达西买的宝蓝色格纹手帕不是正包着达西夫人的小像吗?他刚才手里的那个……难道他自己又去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手帕?

安妮跟随伯爵夫人来到布里奇沃特公爵府时,其他受邀的夫人、小姐们已经到了大半。听着她们的自我介绍,安妮这才明白为什么伯爵夫人刚才一直不慌不忙,即便安妮多次提醒已经快到时间了,她也十分淡定,没有催促马车夫加快速度。

已经到场的夫人、小姐们身份都在伯爵夫人以下,她们似乎早就互相认识。在安妮和伯爵夫人走进茶厅时,女士们已经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毫无陌生之感。

安妮跟在菲茨威廉伯爵夫人的身侧,脸上端起了似笑非笑的傲慢神态,活脱脱一个幼年版的凯瑟琳夫人。

安妮知道,她在这里不仅仅代表着自己,还代表着费茨威廉家族和德·包尔家族。倘若她是一个有父亲保护的小女孩,她大可以随心所欲地充当一个无忧无虑的、温柔善良的小公主。可是她没有靠山,与其低声下气地和人交好,不如摆出更难接近的强硬姿态,让她们不敢轻易捉弄和招惹。

在社交场上,没有人可以是天真的小白兔。

伯爵夫人漫不经心地将她介绍给了那群夫人们,并有意无意地暗示,安妮很得伯爵的喜爱,在肯特郡也享受着一整栋庄园的尊敬。

说白了,伯爵夫人就是在提醒她们,安妮·德·包尔小姐可不是一个可怜的穷亲戚。相反,德·包尔小姐又大笔的庄园、土地可以继承。和那些家中有兄弟的贵族小姐不同,德·包尔小姐在日后出嫁时,随身带着的可不是来自父母关怀的几千、几万英镑,而是令人眼红到滴血的整个家族的财富。

在这样的身份加持下,就连德·包尔小姐的傲慢都是情有可原、顺理成章的了。

在伯爵夫人的这一番敲打和提醒下,受邀前来的夫人和小姐们都向安妮投去了橄榄枝。兴许是因为差距过大,那些原本还在嫉妒得瞅着安妮那身华丽衣裙的小姐们,逐渐放下了不平的心,半是怜悯、半是羡慕地和她交好。

德·包尔小姐就算有百万英镑的财富又如何?没有父亲和兄弟的她,终究怀璧其罪。

伯爵夫人见安妮在这样的场合进退有度,毫无瑟缩之意,便放下心来。心中不由地惋惜,如果安妮是个男孩,仅凭她那沉稳的性子……

在场的夫人们以伯爵夫人和爱杰顿夫人的身份最高,也都没有干涉家中产业的兴致,茶话会的话题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丈夫、孩子、首饰、舞会和衣服。

在互相关心了家人和长辈孩子以后,夫人们开始将视线投到了对方的衣裙和首饰上。爱杰顿小姐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和骄傲,如同一只小花蝴蝶,欢快地穿梭在人群之中,向熟悉的夫人和小姐们展示她的新衣服。

爱杰顿夫人状似不耐烦地训责她:“小安妮,不过是件新衣服,大家都看到了。别这么得意洋洋,反倒让大家看了笑话。”

爱杰顿小姐很是不开心地撇了撇嘴,被一位和蔼的胖夫人一把抱住了,夸张地夸赞道:“哎呀!小安妮这件衣服真不错,瞧瞧这……等等!这料子我从来没有见过,瞧这花样,竟然不是绣出来的,难道是?”

“是的,这是织样,在织造的时候就已经织好了。”爱杰顿夫人接话道,手上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小勺子。

“这光泽明亮又柔和,一点也不刺眼。更妙的是,这手感又轻又软!亲爱的,这一定是东方的丝绸吧?”胖夫人连连称赞,恨不得将它拿到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看、摸摸。

“确实是真丝织成的,但是您也发现了,这与我们曾经见过的丝绸并不很像。”爱杰顿夫人将女儿喊到了跟前,不经意般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裙,提醒道,“这衣服可不像棉布一般可以随意造作,小心些,别将丝勾出来了,到时候你再哭也来不及呢!”

越是贵重的物件越难打理,这似乎成了真理。

爱杰顿小姐在母亲的怀里点了点头,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了安妮的身上,颇为挑衅地扭脸翻了个白眼。

安妮在心中大笑,实在不知道,布里奇沃特公爵府怎么教出了这么一个傻白甜。

她难道忘记了,她能穿上这身衣服,还不是因为她母亲低声下气地向她求了一封“不死鸟”的推荐信?

胖夫人忽然转过头来,看向了另外一位安妮小姐。

安妮冲她勾起了一个浅淡的礼貌微笑。

“我这粗心的人,竟然才发现德·包尔小姐的裙子也是那么美丽!”不过,这布料就不如爱杰顿小姐的那样低调又奢靡了,像是寻常的贵重布料……胖夫人心中盘算了起来,买不到小安妮小姐身上的那种料子,大安妮小姐的似乎也不错。